第10章
而他似乎天生就具有這種對外界事物的敏感度。 當然,有時候過于敏感也不是什么好事。 悶頭畫到中午,房間外面隱約有了動靜。 先是拖鞋踩在木地板上的腳步聲,之后順著樓梯一路向下,去到了客廳。 僅憑著聽覺,周崇煜知道梁峙撕開了面包的包裝,又給自己沏了一壺濃釅的紅茶,最后合上了桌角那臺的復古黑膠機的唱針。 優雅的古典爵士樂裊裊飄進了耳朵,周崇煜并不太喜歡。 相比于這類沒什么旋律、聽起來像是身處咖啡廳的曲子,他更愿意去聽快節奏的重金屬搖滾樂——夠激烈,音量鋪天蓋地,足以覆蓋掉周圍環境的其他一切噪音。 從包里摸出耳機戴上,周崇煜按下了開關鍵,預想中的旋律卻并沒有如期到來。 檢查一番才發現,似乎是因為昨晚忘記關掉,耳機的電量不知什么時候已然消耗殆盡。 樓下的鋼琴恰在這時被人彈響。 悅動的音符時緩時急,不斷刺激著神經。 注意力已經完完全全被攪亂,周崇煜放下手中的鉛筆,開始考慮起早上周崇燃在電話里的建議。 多出門跟梁峙交流。 這似乎是比擁有滿格電量還要困難的事。 *** 再困難也得多做嘗試。 做足了心理建設,周崇煜慢吞吞地走下了樓,目光中有股赴死前大義凜然的決絕。 窗邊,梁峙上身半裸,只有下身穿著條家居褲,正坐在那架黑色烤漆的三角鋼琴前面,專心致志地演奏著一首輕快的藍調爵士。 “……梁、梁峙?!敝艹珈蠌埩藦埧?,手上不自覺地捏緊了褲腿側面的布料。 不遠處的男人忽然一愣,手上的動作也隨之暫停,隔了半秒才轉過了身來,略顯意外地看向他。 見他不說話,梁峙才又斟酌了片刻,勾起嘴角促狹道:“如果你是想問我是不是叫梁峙,我可以肯定地回答你,沒錯,我的確是叫這個?!?/br> 說完就又轉過了身,繼續著剛剛未完成的曲子。 “你很吵,梁峙?!鄙砗蟮纳倌曛毖圆恢M。 嘴角稍微扭曲了下,梁峙手腕一沉,修長的手指被迫彈錯了半個音。 很吵?他還從未收到過如此清新脫俗的評價。公眾號島意辭似一次 “……抱歉?!?/br> 實在不知道該作何回應,梁峙將懸了半天的手收回,順勢蓋上了鋼琴的面板,滿臉寫著哭笑不得。 要怪就怪連日以來的晝夜顛倒,讓他一時忘記了今天是周日,忘記了周崇煜不會在一早出門,然后一整天都不見人影。 “你不會打算以后都這么喊我吧?” 梁峙說著站起身,走到沙發旁拿起了自己的上衣,利落穿好,“我比你大了快十歲,不考慮叫聲哥之類的嗎?!?/br> “有區別嗎?!敝艹珈喜欢?。 “當然有?!绷褐艧o奈瞧著他,認真思考著該用什么方法讓他理解。 “就跟別人問話要回答一樣……”他雙臂交叉,平穩地向周崇煜走了過來,柔和道,“管比自己大很多的人叫哥哥,同樣是基本禮貌,等你以后有了工作,難不成也要直接喊領導的大名嗎?!?/br> 半步開外的地方,周崇煜視線低垂,始終也沒理會他。 這便是周崇煜討厭與人交往的地方。 除了單純的對話,還要時刻考慮隱含其中的人情、世故,以及約定俗成的禮儀和規矩。 當一句話不止有字面意思,當本該成為通用稱謂的姓名失去了原有的功能。 周崇煜并不理解,也懶得試圖理解。 于是乎,長期堅守自我認知所產生代價便是,總會被旁人看成一個怪胎。 沒一會兒的功夫,梁峙已經端著自己的紅茶,悠哉地走到黑膠唱機面前,將音量稍微調小了些,整個人似乎完全沉浸在音樂里面。 早已經過了十二點,見他完全沒有要吃午飯的打算,周崇煜默默站在一邊,猶豫了好長時間才悶聲悶氣地開了口。 “梁峙,我餓了?!?/br> 窗邊的男人聽罷又是一愣,似是稍微思忖了幾秒,之后才放下手里的杯子,緩步向他走來。 眼瞅著對方越靠越近,周崇煜身上愈發緊繃,只能一個勁兒地往后退,連話也說得斷斷續續,“你……什么時候、做飯給我吃?” 剛退了幾步,腳后跟就碰到了墻。 梁峙稍一施力,單手握住了對方纖細的手腕,輕輕松松便將人反扣在墻上。另一只手高高抬起,猶豫了片刻,卻遲遲沒有落下。 周崇煜趁機回頭瞪他,眼神里滿是戾氣。 “你哥都要喊我一聲峙哥?!绷褐琶碱^微蹙,略帶嚴肅地向人重申道,語氣卻依舊輕柔,“再這么用全名叫我,小心屁股開花?!?/br> 說完便松開了手,放人自由。 周崇煜立馬往角落里退了兩步,像只受驚嚇的小鳥,渾身的翎羽都豎了起來,充滿了戒備。 瞧他這副樣子,梁峙不免聯想起之前聽周崇燃說過的有關他父親的事,心里一下又有些愧疚。 “想吃什么,說吧,我點外賣?!睆亩道锾统隽耸謾C,梁峙盡量柔和地說道。 周崇煜用那種一向沉悶的目光瞥了他一眼,表情似有些嫌棄——來這兒之后的每個周日都是吃外賣,從沒見梁峙親自下過廚,做點家常的飯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