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神放空半秒，章見聲平淡地說了聲“好”，之后抬頭看了眼墻上掛的時鐘。

    把行李箱撇在一邊，他不緊不慢地脫掉外套，換上拖鞋，坐在玄關的沙發凳上，一邊掏手機，一邊松了松領帶。

    電話沒響幾秒就被接通，對面說了聲：“喂？”

    “是我?！睂⑸碜右锌吭趬ι?，章見聲毫無感情地道，“我不在家，你就敢夜不歸宿了？”

    通話那頭，原逸安靜了片刻，說：“我還在醫院?！?/br>
    之后像是一陣腳步移動的聲音，原逸走出病房，來到外面走廊的窗邊。

    “我爸化療了兩天，現在剛拆掉輸液港，明天才能出院?！彼曇艉茌p，“每次到第二天，他的狀態都不好，我今晚得留下來陪床?！?/br>
    一邊說著，原逸透過病房門上的玻璃，看向正躺在病床上的原志強。

    昨天一早，他帶著原志強來到醫院復查，結果顯示各項腫瘤指標都降到了預期以下。

    做完這一次化療，就可以暫時結療，回家康養。以后定期復查，算是差不多度過了術后三個月的危險期。

    半天也沒聽見電話對面有動靜，原逸回過神來問：“你怎么知道我不在家？”

    “我回風城了?！闭乱娐暤氐?。

    原逸一愣，看了眼手機上的日期方才確認：“不是明天才回嗎？”

    “航班改了?！睂γ娴娜苏f。

    “哦?！痹菀粏?，本想再多問一嘴原因，結果猶豫了下，沒能開口。

    還是坐在玄關處的凳子上，章見聲的身側是已經裝滿水通好電的景觀魚缸。

    紅色鳳尾魚成群結隊地從最左游到最右，氧氣泵上方的燈打下來，在他的眼瞼之上投下粼粼浮動的光。

    “魚挺漂亮?！边^了一會兒，章見聲舉著手機，很安靜地說。

    “嗯?！彪娫捘穷^傳來原逸的話音，仔細聽的話，還可以捕捉到對方很輕微的呼吸聲。

    “我昨天回來，去花鳥市場買的?！?/br>
    任由通話保持著時斷時續的沉默，章見聲最后說：“不說了，掛了?！?/br>
    “好?！痹菽罅四笫种腹枪?，停頓片刻又遲疑著說，“……晚安?！?/br>
    修長的眼睫翕動了一瞬，章見聲回了聲：“嗯?！?/br>
    掛掉電話，他繼續在魚缸邊上坐了一會兒，直到覺得困了，才拖著剛帶回來的行李箱進了屋。

    一開門先把燈拍開，眼睛過了幾秒才適應屋內的亮度。

    仔細一瞧，床頭柜上不知什么時候被人擺上了一只花瓶，里面插著薰衣草和洋甘菊，氣味很淡，聞起來有助眠的功效。

    掀開被子，章見聲看見了自己的新床單——灰黑色，圖案是他最不喜歡的格紋。

    或許是連日來的奔波過于疲憊，讓他對于床品顏值的要求暫時降低。在床邊又站了一會兒，章見聲眉頭微皺，略顯嫌棄地瞇起眼睛，無奈用被子重新將床單遮上，然后像是一灘爛泥一樣躺上了床。

    第二天，原逸替原志強辦了出院手續，把人送回到了現在租住的那套房子。

    過去的十幾年里，原志強早習慣了自己一個人住，有他陪著反倒哪哪兒都不自在?；貋砗笠驗樗幬锓磻皇娣?，午飯都沒吃上幾口，就回屋休息去了。

    老頭上了年紀，沒事就愛嘮叨，臨睡前還囑咐原逸好幾遍，沒什么事就去忙自己的，別為了他的病耽誤太多。

    午飯隨便對付了一口，原逸給章見聲發了條消息：“我結束了?！?/br>
    一直到吃完飯也沒等到回信，原逸盯著手機屏幕發呆，眼神茫然得像是要鉆進去。

    知道這個時間章見聲多半是不在家，他并不著急回去，想了想還是又發了兩條：

    “你在忙嗎?！?/br>
    “我能去找你嗎?！?/br>
    這次沒等太久，對面很快有了動靜，回復內容是一個定位，點開后顯示著風城視覺藝術中心。

    今天是章氏國際旗下的幾個品牌聯合展出開幕，原逸到的時候，一眼就看見了停車場里的黑色幻影。

    距離活動開始還有十五分鐘，章見聲正坐在車里休息，看見原逸從馬路對面過來，順手按下了開車門的按鈕。

    “上來?！闭乱娐暃_他歪了下頭。

    經人同側的車門上去，原逸從章見聲腿前經過，彎著腰準備去往另一側的座位。

    “誰讓你坐了？”章見聲突然叫住了他。

    扭過頭，原逸看見章見聲拍了拍自己的座椅下面：“這兒，你的位置?！?/br>
    原逸啞了下，無奈只好蜷起腿，蹲坐到人腳邊的地方，和人面對著面。

    后座的區域很寬，原逸一米八的個子，坐下來倒也不覺得擠，唯一有點在意的，是車里除了他們還有第三個人。

    “小夏，去幫我買杯茶?！毕袷歉杏X到他的局促，章見聲朝著前排駕駛座上的人吩咐。

    “好的?！毙∠狞c點頭，很快下了車。

    車門合上，車內終于又只存在著兩個人的呼吸。

    原逸抱著腿，抬頭看向章見聲。一周沒見面了，原逸嘴笨，有些情緒根本無法用言語表達出來。

    “不是說想我嗎?！?/br>
    臉上平淡如水，章見聲端詳起腳邊人的眉眼，頓了頓又撇開視線，沉沉地問：“主動來找我，就沒點表示？”

    似是有點氣餒，原逸低下頭說：“我想做的事，你都不讓?！?/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