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我定了最早的一班飛機。等我快要出發時候，或許是師清告訴了師意我要走的消息，打了電話過來執意要我等她來送我。

    她來的時候，我還在房間里收拾行李。這些天發生的事太多，根本沒來得及去看看出院不久的她，只是今天看她的樣子和精氣神與以往并沒有什么區別，我才放下心來。

    “是準備去高考，還是想休息一段時間？”

    “我媽讓我明年繼續讀一年?！睅熞庾哌M房里，還背著一個布滿商標的奢牌包，我記得是上次她去廈川說想去逛的牌子。

    “也好，這段時間好好休息，養養身體?！?/br>
    寒暄了幾句，我又低頭收拾起了行李。

    “團圓姐......你......為什么覺得是段老師？”她在這時終于敢開口問這個問題了。我聽后看了她一眼，卻并不想與她討論這個問題，便自顧將衣柜的衣服丟進行李箱里。見我不說話，許是覺得空氣里有些尷尬，師意也低身開始幫我將丟進行李箱里的衣服一件件折好再放進去。

    其實回來行李并沒有多少，可師清卻執意讓我拿上些永安的特產，這幾日是看我精神不佳，又找了個老中醫給我開了一些安神的藥，這些東西七七八八地塞滿了一整個行李箱。

    我抬頭望向師意，她臉上的嬰兒肥都還未掉，怎么看都是十八歲的模樣。

    “意寶，你還年輕?！蔽覈@了口氣，“段老師的事我還沒跟小姨他們說，這歸根是你的事，該不該說出來，又能給誰說都是你來拿主意的?！?/br>
    “謝謝你......團圓姐?！?/br>
    “但是，我不知道你對段海有沒有感情，但無論如何他都不是一個好人。一個不顧倫理道德，不顧自己家庭，對心智還未成熟的學生下手的人別祈求他是個正直且有擔當的人。你現在還年輕，以后會遇到更多形形色色的人，你到底喜歡什么，你到底要什么，你現在還不足以為今后幾十年的自己來回答。我只希望你今后做任何事情之前，都要想好后果......”

    我開始不停地絮叨著，將仁義道德、人生未來等一些假大空洞的詞掛在了嘴上，講著講著才發覺此刻的我不就是以前的我最為厭煩的那些滿口道義卻又極為虛偽的人嗎？

    師意似乎看透了我，冷冷地將我喋喋不休的話打斷——

    “團圓姐，你說的這些你自己又信了多少？”

    ......

    從早上開始，我便沒看到滿川，師清一大早就喊滿川下樓來送我，可臨走時還是不見人影。師清只道他近幾年越發冷漠了起來。

    “滿川這孩子，以前多乖的一個小孩啊，那時候你姐弟倆關系多好?！?/br>
    可當我真的拖著嘩啦啦的行李箱走出大門時，滿川他還是來了。他跑著出現拉住我的行李箱，眼中看不出情緒，只是臉上帶著若有似無的嘲笑：“你怕不怕我跑去廈川找你？膽小鬼?！?/br>
    昨夜被他啃咬的皮rou還在作痛。

    他是個瘋子，我心想。

    “團圓，走啦！”師清的聲音從前方傳來，“意寶已經在車上等你了！”

    “好，我馬上來！”

    我沒理會眼前的人，或者說根本不敢理會他。拖著嘩啦啦的箱子再次將他拋在身后，不去想他此刻該是什么樣的表情。

    這次師清特地請了假開車送我去機場，我拿著行李坐在了后座，雖一晚上都未睡，此刻卻不見疲憊，只覺腦袋空蕩蕩的。

    “你爸昨天一晚上沒回來，今天又跟我說安排去隔壁市出差，你今天又走的急......所以才沒來的急送你?！鄙僖妿熐逭f話欲言又止的，她從后視鏡看了過來，“你也要理解你爸，大人的世界沒你們想的那么簡單的......”

    我沒有回話，車內一時無言。

    “滿川哥沒來送送嗎？今天也沒看到他，是去學校了??？”師意見氣氛冷了下來，拙劣地轉移著話題。

    “滿川比不了你一點，意寶還知道大老遠跑過來送你，果然這姐妹關系就要比姐弟關系好一點。等你上了大學之后，姐妹之間也要多聯系的，感情才會深?！?/br>
    “像您和我媽一樣是嗎？”

    師清一頓，才答道：“那是當然，再怎么樣，一家人肯定要相互扶持的?！?/br>
    我坐在后座，無意插入倆人之間的談話。我打開手機給鄭雨盛發去了信息，讓他來機場接我。消息剛發出去，鄭雨盛就給我打來了電話，問了我航班的具體信息，又約我晚上一起吃飯。

    我滿口答應下來。

    師意在前面聽著，見我掛了電話又從后視鏡看過來，問道：“又是新的男生？”

    我坐在后面，望著車窗外機場高速邊呼嘯而過進入盛花期的月季，點了點頭。

    師清見我點頭，又望了眼坐在身邊的師意，才開口道：“也不是我干涉你談戀愛啊，但是這些年我看你談了這么多個男朋友，就沒有一個合適的嗎？你現在馬上也大學畢業了，談戀愛也該往長遠做打算，還是得收收心的?！?/br>
    “那么，姨您當初怎么和姨父在一起的呀？”師意突然問起了師清，“聽說您和姨父在大學的時候就在一起了?！?/br>
    說起和滿秀東的以前，師清臉上多了幾分笑意，眼睛望向前方的車道，認真回憶起來：“你姑父算是我談的第一個男朋友，那時候因為我倆都是從農村出來的，和其他同學算是多了些話題，一來二去我倆就好上了......當時畢業了要結婚，你姑父什么也沒有，你外婆肯定也不同意，還是團圓她奶特地帶了許多禮物到家里說了好些話，你外婆才松了口。當時我也沒敢和你外婆說你姨夫結婚之后就要去國外進修幾年，不然你外婆鐵定不會松這個口......”

    其實師清這些以前的事她講的很少，多是通過外婆的嘴才知道這些往事。只是師清不曾說的是在遇見滿秀東之前還曾結過一段娃娃親。兩人當時也算情投意合，但當拿到大學的通知書之后師清就哭著求外婆將婚事推了，而那個男人現在也還在村里，做一些手藝活養家，有時候師清回去，碰到他也會寒暄幾句。

    “所以說，選擇很重要......當初選擇你姨夫多多少少也是看中他有些才能的......”說著說著，車已經進了機場的停車場里。

    師清執意將我送道安檢扣，我從她手里接過行李箱，再望向她，一向堅強的女人眼里竟也泛起淚花。她握住我的手，叮囑著：“出國前，多多少少回家再住上一段日子再走?！蔽尹c點頭，也不知何時再看師清時，在她凌厲的眼神里多少也看出了些疲倦。這些疲倦也無關其他，只是隨著她存在世間的時間而誕生的......

    等真正坐上飛機時，感受飛機緩緩滑行之后穿入云層我才真正對離開這片土地有實質感，我緊緊地握著手機，手機里是離別時師意發給我的一句忠告——

    “最深的秘密是大家都知道的秘密?！?/br>
    這些話又讓我想起了臨行時，師意在房間里同我說的那些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