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幾乎程躍每一次來到我們家,離著近的親戚或者鄰居們就要過來看一看,我不明白到底有什么好看的,圍成一圈指指點點,就像馬戲團里看猴一樣。 程躍說,看完一圈以后,一個人都不記得。 父親和叔叔聊著天,他沏著茶水,聊到了興頭上,忽然說:“我們家姑娘,出了門連個電話都不知道打咧?!?/br> 聽到這句話,我強迫著自己迅速冷下了臉,然后撇過頭去,因為我害怕,我會去遵循父親的意思給他們打電話。 我強迫自己冷淡的神色被父親看到了,因為我用余光看到了他臉上的不理解。他不理解我為什么要強逼著自己去選擇冷漠,因為他不知道,與他們親近對我來說是一件多么可怕的事情,他不知道我內心經歷了什么。 晚飯后,程躍抬頭看了看我臥室頂上的攝像頭,說:“今晚還是去我那兒吧?!?/br> 我正有此意,于是點點頭。 我翻了翻衣柜里寥寥幾件我的東西,都是一些再也不會穿的年少時的衣服,我將它們裝在了塑料袋里,打算帶出去扔掉。這些東西扔掉以后,這衣柜里就再也沒有什么東西是屬于我的了。 曾幾何時,我很喜歡往家里面屯東西,每次東西多到裝不下了,在外面漂泊也不方便,我就會帶回家里放著,當初帶回豆豆也是一樣的心情。而現在,我想把這里面屬于我的痕跡全都抹掉。 事實上或許根本用不到我動手抹掉,這個家里面的一切都凌亂混雜在一起,不分彼此,早已看不到任何屬于我的痕跡了。 回到濰城以后,程躍帶我去逛攝影店,敲定店面以后,造型師看了看我已經越過腰際的長頭發,為難的說:“哎喲,你這頭發可太長了,弄造型可麻煩,你用不用剪一剪???” 她在我背上一比劃,“剪到這個長度正合適?!?/br> 長頭發留了太久,我不舍得剪,將眉頭皺起,說:“不要?!?/br> 程躍過來扶著我的肩,又捏捏我的臉頰,說:“還是去剪剪吧,你掉頭發太厲害了,再掉就掉光了,想留的話可以等拍完照以后再留,嗯?” 我沒有再說話,但已經算是默認了。我從鏡子里看到他與造型師相視一笑。 在濰城,我沒有特別放心的理發店,所以是等到了月底回家的時候再剪的。 回到家以后,我將電動車推出大門外,站在門口,叫著程躍的名字,讓他跟我一起去。母親坐在涼亭下看著我們,問是干嘛去? 我說剪頭發,婚紗店的人說頭發實在太長了,做不出造型。 母親隨口寒暄了幾句,類似于是該剪剪之類。 程躍坐在電動車后座,向母親揮手作別。因為我害怕我的父母,我怕我會再次跌入到我看不到的陷阱當中,所以總是有意無意的和他們保持著距離,尤其是在他們開口說話的時候。 我在我面前豎了一道高墻,謹慎的防備著他們,像是盯梢探查危險的士兵,所以不得已,程躍便成了溝通我們和我的父母之間關系的那個人,每次回家,他都得想著法子填補著大片話題上的空白。 他坐在后座抱緊我的腰,我的頭發被風吹的直往他嘴里塞,程躍抬手壓著我的頭發,說:“哎喲,說的我口干舌燥,實在不知道該說什么了。你媽跟你爸性格截然相反,你爸爸簡直一句話都不說,把我嚇得要死?!?/br> 我笑道:“你怕他什么?” 他說:“我本來就緊張,他那一臉嚴肅的我更緊張了,可太嚇人了好不好?” 又說:“你mama話還挺多,說話挺有意思,感覺像說小品,她說了很多你小時候的事。說你小時候她抱別的孩子你不讓,說你從小不像個女孩,小時候拿著鏟子把人家頭打破了,還說你挺懶的,都不知道打扮自己,連拍婚紗照都不積極……” 他說了很多母親口中我小時候的事情,但我一點都沒印象。十幾歲的時候看著放在抽屜里和電線纏在一起的一張照片,不知道上面那個那么漂亮的小姑娘是誰,小小年紀,撐著紙傘,很有氣質,我有點驚愕,于是問母親。母親說那是我,我卻從沒看出她臉上有一點我的樣子?,F在再次回想起來不禁想到,如果那個孩子在溫暖中長大的話,不知道她會長成什么模樣。 我摸了摸他的手,想要填補下心中涌起的失落感。 到達目的地后我將電動停在路邊,程躍下了車,因為不是旺季,店里面人很少。我將造型師想要的長度比劃給理發師,理發師剪完頭發之后,又給我剪了個劉海搭在兩側,頭發扎起來正好是掃肩的長度,剪完頭發以后感覺頭皮都輕松了很多。 長發留了很多年一直不舍得剪,可一朝剪去了又覺得也就那么回事。 我騎著電動車甩甩自己輕松多了的頭發,電動車的車把一歪,差點拐進路邊的溝里面去,程躍立刻伸手控制住車把,笑說:“好玩嗎?” “挺好玩的”,我說,“感覺頭皮都要飄起來了?!?/br> 程躍說:“嗯,我終于吃不到你的頭發了,之前每次坐你后面都感覺頭發在臉上使勁地抽?!?/br> 我忍不住笑出聲。 第42章 碎花裙子 到了家門口,停下車子,我將電動車推了進去,抬頭見母親正沖我一臉詭異的笑。當我看向她的時候,她立刻一臉熱情地說:“哎喲,你說是要剪短,我還以為你要剪半毛咧?!?/br> 北川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