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中的記掛著他的眼淚，說實話，我無法感同身受，無法理解他的心情，也無法想象出，如果有一天我的母親去世的話我會是一種什么樣的心情，畢竟我們的感情簡直爛的稀碎，似乎更像是仇人，她是那么的恨我。

    我站在院子里看著他，程躍兩手拿著奶茶站在屋里看著我，他說：“抱歉，提起了沉重的話題?！?/br>
    夜風吹進屋里吹亂了他的頭發。

    我搖搖頭，說：“能說出來，就說明心里面最艱難的那道坎兒已經過去了。你似乎沒變過?！?/br>
    覺得我們有話暢談，他又問了一次，“奶茶需要加熱嗎？”

    我說：“加冰還差不多?！?/br>
    他走出門來，“那還是常溫吧，晚上喝冰水對腸胃不好?！?/br>
    他坐在門前的臺階上，吸管在上面戳了個洞遞給我，說：“你有很多心事啊?！?/br>
    我疑惑道：“是么？我倒是沒有覺得我有什么心事?！?/br>
    但是我忽然想喝酒。

    程躍問：“為什么忽然說我沒有變過？說實話我一直很好奇，在你眼里我是個什么樣的人？”

    我仔細的思考了這個問題，出口的答案與尋常不同，我說：“喜怒哀樂、愛恨情仇，都會很好的表現出來，是一個靈魂完整的人?！?/br>
    他看向我的表情，就像當年我給他講數學題時候的表情，我覺得他懷疑我此刻在給他講玄學。

    果然，他的眼珠動了動，“這是什么學科？心理學、哲學還是玄學？從哪本書上看來的？我去看一看?！?/br>
    我笑道：“應該是心理學吧，我也不知道”，我走過去坐在他身旁，“只是感覺，有很多人喜不是喜，悲不是悲，身體里面住的是疾風驟雨，砸進一塊石頭進去，她是察覺不到的，疾風和驟雨的激烈會蓋過一切。直到石子越積越多，等她意識到的時候，整個人都已經被石頭填滿了。

    “但你的身體里面住的是平靜的湖水，偶爾會有微風吹起漣漪，落進去微小的石頭你也可以察覺到，不管經歷什么，水流都會持續往東流?！?/br>
    程躍看著我，半晌，說道：“我看這是文學，你棄理從文了么？”

    他說：“這到底是女生的思考方式啊，還是你們聰明人的思考方式？哦……怪不得你小時候不愛說話，我要有你這個腦回路，我也不愛說話，自己琢磨就可以了。不過也太難弄懂了些?！?/br>
    我們又瞎聊了一些別的，今夜之后，我才知道，程躍在外一直做的是設計，他學過繪畫，所以才能對人的情感捕捉如此敏銳。

    可正如我所言，他是平靜的湖水，而如今的我是疾風驟雨，我不知道要用一種什么樣的方式才能讓自己內心的激烈不會影響到他。

    忍不住深深嘆口氣……

    抬頭看，玫瑰國度的天使還在綻放，零點，星光劃出云層，北辰星變得格外明顯。

    第30章 指揮家

    母親說，二姨把小玉打了一頓，昨晚差點將房子點了，“那個孩子太笨了哦，教的人都不愿意教她，你二姨臉上掛不住……”母親面帶得意的笑容如是說。

    我已經猜到她是如何添油加醋的去回復二姨的了，我擔心的事情終于還是發生，心中覺得對不起小玉。

    我坐在院子里看手機，母親在涼亭下復健，她說：“你只知道坐在那兒玩手機，去把地掃掃不行嗎？”

    也不知為何，我這么不愿意聽她的，仍舊紋絲不動的坐在原地。

    母親又絮叨了幾遍，我無動于衷，接著她低聲啜泣了起來，我仍舊無動于衷，但內心已經逐漸開始焦慮煩躁起來。不知道為什么，母親說出口的話總是能讓人感覺焦慮和煩躁，就像將平靜的水面攪動起來，水流越來越激烈，不斷沖刷刺激著身體里的一切。

    我忍耐著焦躁無奈嘆口氣，起身拿起笤帚準備掃地，剛掃了沒幾下，母親停止了哭泣，又指著客廳的方向，說：“去把沙發上的蓋巾整理整齊，嗯？那蓋巾多好看哦……”

    她又催著我去整理蓋巾，我煩不勝煩，“到底先干什么？！”

    母親掛著眼淚笑出聲：“先掃地先掃地?！?/br>
    笤帚剛落在地面上，她指著院子里的夾角處，“掃掃那里?！?/br>
    我勉強按照自己的掃地習慣，直到極不情愿的掃到了夾角處，她指的地方，母親像是目的達成，又指著我身后的花壇，“去掃掃那里，把花壇里的落葉清理出來……”

    接著，又說：“去把車斗里的垃圾倒掉……”

    她指揮著我手里的笤帚運行的方向，像是占據了我的身體，控制著我的手，她指揮著我，拼命地擠走我本身的意愿，她像一個指揮家。

    看得出我不樂意的態度，母親說：“我要不是動不了，我是不會用你的哦，你以為我愿意用你啊……”

    她苦著一張臉，又哭了起來，接著抹抹眼淚，“去把客廳拖拖地，拖把在水池那里，拖地之前先甩甩水，要不地磚拖不干凈的……哎，你去把被子拿上房頂曬曬吧？今天天兒不錯咧?！?/br>
    我感覺自己四分五裂，大概要學會孫悟空的七十二變，才能完美的完成她同時下達的所有目標。

    最終我實在忍無可忍，將笤帚仍在原地，終于跑進了自己的臥室里，我覺得我是逃回去的。在這之前，我有無數次想要逃進臥室里，希望能離著她遠點，但都惦記著怕她有什么閃失，所以強行讓自己留在她身邊，而今，我終于再也無法逼迫自己繼續留在這里了。

    北川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