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8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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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弘范急速后退,卻還是被這雷霆萬鈞的一劍釘入胸膛,只差一分就穿心而過。他霎時捂著傷口倒下,一時不能動彈。 張世杰抽出劍刃,宛如對著磨劍石一樣,開始緩慢割刺他的脖頸,留下一道又一道的傷疤,頃刻便千瘡百孔。 “你這個瘋子!”張弘范的咽喉已經被刺破,聲音沙啞地大罵,“我不過就是刺了他一劍,你竟要還我千百下!” 凌遲的滋味也不過如此了。 張世杰看著這一幕,露出了一個快意的笑容:“慢慢享受吧,鎮國將軍?!?/br> 與此同時,霍去病錚然落下了最后一刀。 嘭,整艘氣勢磅礴的戰艦在頃刻間便毀為一旦,分裂為眾多的殘枝斷片,仿佛一塊完整的拼圖猝然跌碎,每一道殘片都在怒潮轟鳴中,被拍擊得更為碎裂,幾如齏粉。 張世杰的下屬早已開船過來接應他們,這時,眾人俱都從混亂的激流中脫身上了船,開炮攻擊剩下的 張世杰提著形狀慘不忍睹的張弘范過來,問陸秀夫要不要補一刀,陸秀夫見到一團血糊糊之物,眉頭下意識地蹙了起來,揮手讓他快些拿走。 張世杰隨手一劍,結果了張弘范的性命,拋尸于深海中。 這一戰大獲全勝,不僅元軍水師死傷無數,主帥也是一死一活捉,李恒如今正被關押在船艙里,嘴巴倒是硬氣得很,持續破口大罵。 張世杰指揮下屬殺入了元軍水寨,一股腦地搶走了他們的所有錢糧武器輜重之類的東西,并繳獲??吭诟劭诘膽鸫舾?,通通準備運回基地中去。 就這般忙忙碌碌了近半個月,才終于將所有收獲都消化掉。 “此一戰,可以稱之為崖山大捷”,陸秀夫立在船頭,望著海上朝日初升、華光灑滿海面的景象,笑著說。 “理當如此”,霍去病神采飛揚,“這真是極為盡興的一戰!” 如今塵埃落定,他也終于能夠騰出空來復盤當日的戰爭景象。 最讓他感到驚訝的其實是陸秀夫當時的指示,如果沒有那幾句話,如果不是他們進行了一場近乎完美的配合,艦船不可能被摧毀,本方也做不到如此摧枯拉朽地滅掉元軍整支軍隊。 他好奇地追問道:“你是怎么知道元軍戰船結構的,這種機密信息不可能外泄吧?” 陸秀夫告訴他:“是聽出來的?!?/br> 霍去?。汗???? 陸秀夫微微一笑,曦光為他清麗的眉目鍍上一層柔和的淺金色,宛然入畫:“你知道的,船只的構造不同于陸上建筑,講究一個聯通與共振?!?/br> “嗯,我被關押的時候,閑來無事,便突發奇想敲擊幾下墻壁,聽一聽回聲,就這般一路敲過去,反反復復多聽了幾回,整艘船的構造便了然于心了?!?/br> 霍去?。骸啊?/br> 閑來無事?突發奇想?多聽了幾回? 你被關押都能自動推測出第一手情報,這要是讓你自由活動,你還不得上天啊。 他看了一眼天幕,發現一大群問號怪正在出沒,看來被陸秀夫這番秀出天際的cao作驚到的人,不止他一個。 咱就是說,建議漢光武帝劉秀把“秀兒”這個稱號讓給你,誰讓你一波直接封神了呢! 霍去病由衷地豎起大拇指:“我只能說,你是我在這個世界見過的最聰明之人?!?/br> 他一轉頭,忽見張世杰戴著面具,彎了彎唇角,似乎心情愉悅,甚至帶了點與有榮焉的意味。 “……” 不是,你驕傲什么啊,我夸你了嗎? 張世杰語氣淡淡地說:“君實自然是很好,他一向都是最好的?!?/br> 陸秀夫眸中波光流轉,望了他一眼,含笑說:“世杰也不必羨慕,你以后有需要動腦筋的事可以直接交給我?!?/br> 元軍已經毀了他的隱居地,他現在回是回不去了,又覺得這次打仗還挺開心的,就想著要留在海盜行列中周游一番。 他說自己打算留下來,霍去病頓時拍了拍手,妙啊,事情終于回到了原本的命運軌跡,小陸相公終于決定加入他們了。 有的人真是白長了一張嘴,明明應該他去邀請人家,最后居然還要小陸相公主動提,實在是太荒謬了。 陸秀夫向他伸出手,衣袖猶如翻飛的鶴羽,被海風輕輕吹起,笑言道:“我現在無處可去,還望世杰收留?!?/br> 然而,就在這個關頭,張世杰居然依舊有些猶豫,始終遲疑著沒有答復。 他只是覺得,和自己同行并不是一件好事。 陸秀夫為人光風霽月,清白素雪,又名滿天下,良友眾多,未來大可以回到江南那片他所熟悉的天地去,依舊是前程似錦,平平安安,順風順水過此一生。 至于崖山這一面,就當是一眼驚鴻,一跡萍水,就此忘了吧,他不能為了一己私心,讓對方未來的人生之路平添許多波折。 張世杰最終輕嘆一聲,搖了搖頭。 陸秀夫手伸了半天都不見他來握,又見他神情冷漠,宛如瓦上嚴霜,林前新雪,不禁心中一震。 他以往的每個朋友都很喜歡他,呼朋引伴,熱熱鬧鬧的,還從沒見過這么……不待見(?)他的人呢。 不過,陸秀夫轉念一想,自己剛認識人家就惹了天大的麻煩,張世杰沒當場翻臉把他趕出去,已經足夠友善了。 至于交情什么的,以后再慢慢培養吧。 “那我去海上玩一會,這總可以吧”,他對張世杰眨了眨眼。 張世杰沉默著點了點頭,目送他登船。 霍去?。骸啊?/br> 他在一邊看著如斯場景,默默捂臉,內心對張世杰的進展完全感到絕望。 照這么發展下去,海盜集團這輩子都別想擁有自己的軍師了。 …… 另一邊。 鄧剡受文天祥之托,姜才被李庭芝派遣,兩人不約而同,各自攜帶巨款千里迢迢前往新會縣城,準備把陸秀夫撈出來。 半途狹路相逢,自然不會給彼此什么好臉色。 雖然沒有大打出手(主要是姜才作為一名鮮衣怒馬的少年游俠,覺得打鄧剡一個文人,有失身分,勝之不武),卻是一路吵得不可開交。 “君實這次一定要跟我回廬陵做客!” “荒謬,你說回廬陵就回,我還說一定要去揚州呢,庭芝和君實是年少故交,曾有過「君若為上將,我當為君之軍師」的戲言,都好幾年沒見了,心頭怪想念的?!?/br> “你也知道是戲言啊,還有,什么好幾年沒見,上次送別宴你們不是全來了嗎?” “笑死,虧你還是個文人,難道不懂「一日不見,如隔三秋」,你數數這都隔多少個秋了!” …… 二人一路爭執不休,吃飯也吵,騎馬也吵,睡前還要吵,就連道旁的鴨子都嫌他們聒噪,拍拍屁股,抖抖翅膀飛走了。 等抵達新會縣城,不禁呆在當場。 當地官員誠惶誠恐地接待了這兩位來自江南大世家的代表,而后告訴他們,你們來晚啦,陸秀夫已經被那個姓張的海盜頭子搶回家啦! 鄧剡:“……” 姜才:“……” 不是吧,出了這種事,自己該如何向文山/庭芝交代? 到此刻,二人終于顧不上爭執,將嫌隙暫時放到一邊,準備調集一波力量出海找人。 但不論是淮東李氏、還是廬陵文氏,大本營都距離廣東甚遠,搖人耗費了不少時間,且收效甚微。 幸得廣州當地的民間商業聯盟,有個叫蘇劉義的盟主,素聞陸秀夫高名,慷慨地贊助了一批人手和物資。 雖然張世杰不讓人搞海外貿易,但廣州依然是元朝境內的第一大港,四通八達,蘇劉義占據此地,生意做得特大,腰纏萬貫。 可惜他軍事實力稍弱,雖然不大買元廷的帳,但也沒有正面對抗的資本,只能糊弄一下,做點假賬隨便交交稅的樣子。 蘇劉義作為地頭蛇,和張世杰偶爾有一些往來,所以這一回,自告奮勇同鄧、姜二人一同出海。 小船輕舟,一行數十人,在茫茫大海之間尋找著海盜們可能出沒的地區。 找了多日還是一無所獲,眾人不禁沮喪起來,但也不能放棄,還是在繼續前行。 “唉,都怪我,早知道就快點出發了?!?/br> 鄧剡作為一名詩人,情感十分充沛,難免憂心忡忡。 說到動情處更是幾度唉聲嘆氣,悲從中來:“那群海盜是何等粗暴不講理的野蠻人,茹毛飲血,殺人如麻,君實落到他們手中,還不知道要吃多少苦?!?/br> 姜才也嘆了口氣,第一次沒有反駁他的話:“沒錯,小陸先生可是溫柔的江南貴公子,肯定會被海盜們欺負?!?/br> 鄧剡愈發惶恐:“該不會我們幾天之后找到人,他只剩最后一口氣了吧?!?/br> “能活著就算好的”,蘇劉義滿面沉痛地說,“就怕他被嚴刑拷打,受到慘無人道的折磨之后,凄慘死去?!?/br> “啊啊啊啊啊你不要再說了”,鄧剡滿臉崩潰,“這可怎么辦啊,怎么才能把君實從水深火熱中拯救出來……” 大家也沒有什么好辦法,唯有相對嘆息而已。 …… 而此刻,被鄧剡等人擔心“受盡折磨”、“被欺負”、“不知道要吃多少苦”的陸秀夫,正在…… 五陵島基地的海邊吹風。 “這里風光真美”,陸秀夫衣袂翩然,如一抹流云掠過高崖積石的海岸,語氣輕柔,浸沒在細細照野流沙的淺浪聲中。 他回眸望了一眼,笑起來的時候,整片山海仿佛都顯得靜謐安寧起來,云舒云卷,潮落潮生,萬籟俱寂地涌動著一支心曲。 陸秀夫笑著說:“謝謝世杰帶我過來?!?/br> 日光在他的眼睫上灑落一層清透的淡金,張世杰寂寥地站在海石盡頭,凝眸看向他,垂落在身側的手指稍稍蜷縮了一下,有點想伸手觸一觸。 “你喜歡就好”,他輕聲說,“你想留到什么時候都可以?!?/br> 想了想,又道:“明日我們去海上觀鯨?!?/br> “是嗎?”陸秀夫聞言果然很感興趣,“那真是太好了。就是有點可惜,你這里畢竟是軍事基地,我不能寫信邀請朋友們過來?!?/br> 剛結束了一段戰事,海島上的生活極為平靜。 陸秀夫每天的日常便是去海邊漫步,聽風,觀潮,看雪白的飛鳥飛掠點蘸在波濤之間,撿一些海螺練習奏樂,染一些貝殼制成風鈴,或者是乘坐一葉小帆船前往海上觀鯨。 張世杰散養了一大群鯨魚,放入海中,日常有人乘船去進行一些投喂。 這些鯨既可以作為坐騎,只要足夠強大能馴服它們的話,比如霍去病從前騎乘的小鯨,也可以作為航行的向導,或是沖擊敵陣的秘密武器。 效果大概就類似于陸戰當中的象陣,沖鋒陷陣的功效非凡。 一日,陸秀夫去海上投喂鯨魚,看它身姿輕盈,如雪白的精靈般躍出水面,劃過一道驚天的長虹又悄然沉默,忽而想到了一物:“都說鯨魚出龍涎香,為世間至貴之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