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2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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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種是拒不合作,必殺無疑,比如某些手中沾滿了宋人血債、到處屠城滅種的賊子。 一種是暫時合作,以觀后效,先利用它的力量,等天下一統之后,如果知趣就放過它,不知趣的話,就改革變法直接把它革掉。 第三種比較特殊,只有順天張氏一家。 他們的家主提出,我張氏不愿叛元,也無法歸宋效命,愿盡捐家資億萬,部曲兵馬萬余,不留兵甲寸鐵,從此返鄉歸田,往后三代人不入朝堂為官,徹底退出政治軍事舞臺。 張世杰見到這條消息,頗為驚訝:“他倒是有魄力,說放就放?!?/br> 他從前也在順天張氏的第一任族長,汝南王張柔麾下從過軍,很了解對方在整個黃河以北的地位,歷經金元之交的改朝換代,始終屹立不倒。 岳飛沉吟,確實是一招好棋。 對方已經擺出了如此低的姿態,一切盡獻,大宋是禮儀之邦,也不好將其斬盡殺絕。 岳飛將這封信翻到底,發現了一個熟悉的署名,張珪。 順天張氏的張弘范在幾年前就已經死了,這次因為沒有發生崖山海戰,張弘范最終以一個平平無奇(?)的大將軍之位終老。 張珪這時候也就剛成年不久,卻能將所有眼高于頂的族人都整治得服服帖帖,一齊按照他的意思,選擇了激流勇退,手段著實是很驚人。 送信人說:“我們家主就在外面等著?!?/br> “讓他進來?!?/br> 岳飛抬眸,看見有個朱衣燦燦,頭戴斗笠的少年闊步而入,一身匆匆行色,背上弓箭用束帶包裹著,猶沾濕雨,似是要準備動身遠行。 張珪對他深深一禮:“岳王?!?/br> 岳飛打量著這位歷史上未來的大元宰相,變漢法,開言路,為天下漢人請命,是一個品行端正的真君子。 他直截了當地說:“以后我欲行變法救民之事,你不妨留在朝中?!?/br> 張珪神色淡淡地說:“岳王自己是盡忠愛國之人,何必教我背叛自己的國家,我此生不叛元,也不歸宋,做個終身不仕的世外遺民便好?!?/br> 他將自己的家族安頓好,就準備去遠方四處浪跡,反正絕不會留在朝堂之中。 這些日子,他看盡了多少位高權重者的落寞和血洗,已經心冷如冰。 也不過二十歲光景,卻仿佛走過了漫長的劫難與兇險,半生都已經埋葬落幕。 他的國家拋棄了他,但他并不會離棄他的國家,這是他心中的君子之道。 岳飛嘆了口氣,知道張珪就和那個阿術一樣,因為生在蒙元境內,又深蒙忽必烈知遇之恩,是絕無可能為劉宋帝國所用之人。 張珪和阿術一生一死,到最后都殊途同歸。 劉宋帝國為了表彰張珪這種將所有家產盡數獻出的行為(真的很多,他們家治下有十幾座城),給他頒發了一個沒有封地的公侯虛銜。 一切辦妥之后,張珪謝絕了帝國方面客氣的挽留,獨自一人踏著夜色悄然離去。 “嘿,徒兒,這邊!” 鄧剡身影修長,衣上風露照夜,提燈站在一株柳樹下,解下系馬繩,沖他瘋狂揮手:“我等很久了,你能不能快一點?” 說來也是神奇,不管是誰的挑戰副本,不管副本劇情如何發展,鄧剡和張珪每次都能成為師徒。 哪怕周圍的一切都已經面目全非,他們總會聚到一處。 可能這就是天定的師徒因緣吧。 張珪看見老師,沉肅的臉上總算多出了一絲鮮活神情,輕聲說:“勿憂,一切都結束了?!?/br> 鄧剡長舒一口氣:“我就說嘛,廟堂之高,終歸不如林泉之思,之前那么多腥風血雨總算渡過去了?!?/br> 他遞給小徒弟一塊熱乎乎的烤紅薯,而后充滿興致地問:“所以你想好了嗎,我們下一站要去哪里?” 張珪無語,心想這種事果然不能相信自家老師,這出行計劃,難道不是鄧光薦本人上次自告奮勇要制定的嗎。 眼看鄧剡除了一堆吃的,什么都沒準備,他只能嘆氣道:“老師不是一直說想回家鄉廬陵看看,就去那里吧,我還從沒到過江南呢?!?/br> 鄧剡覺得這個主意很不錯,當即點頭說好。 張珪為難道:“可是山長路遠,我剛把所有家產都捐出去……” “哦”,鄧剡掏出了一大把銀票塞給他,充滿豪氣地說,“沒關系,為師有錢,家鄉還有很多莊園地產,多養一個你綽綽有余?!?/br> 張珪:? 行吧,反正他現在無事一身輕,就心安理得地準備啃老師了。 二人向著滿天星河深處,并騎而去。 …… 大都城破之日,烽火四起,岳家軍紀律嚴明,有條不紊地進入城中,盡最大的努力安撫百姓。很多的勛貴世家都在道旁拜倒,迎接岳飛策馬入城。 一名將領活捉忽必烈,送到了岳飛身前。 忽必烈神色陰沉,表示岳飛通過陰謀詭計篡奪他的江山,這不算數,提出要進行單人決戰。 岳飛看了他一眼,冷聲道:“你曾是天下之主,功過罪責自然也該由天下人來評判,豈能逞這種一人一劍的匹夫之勇?” “傳令下去,十日后舉辦公審大會,請天南海北各族子民悉聚于此,共議偽元皇帝之罪?!?/br> 【作者有話說】 忽必烈:就非得讓七旬老人當眾社死嗎? 岳王:是的。 ??偅菏堑?。 帝國一眾人:是的,沖鴨! 第63章 忽必烈全身被鐵鏈禁錮, 虎目瞋張,一派威風凜凜的氣勢,如雷霆般厲喝道:“岳武穆, 朕敬你是一代英杰,你安敢如此羞辱朕!” 岳飛根本不想與他多說:“你覺得讓天下人審判你是一種羞辱,那就是吧?!?/br> 他神色清肅, 如同沉淵靜水般無波無瀾, 轉身就要離去。 忽必烈冷笑一聲,掃了一眼路兩旁或伏拜, 或屈身, 或極盡討好之色,在那里恭敬迎接大宋軍隊入城的各路蒙元勛貴王侯。 眾臣明明知道這位舊主已然英雄末路, 徹底淪為了階下囚,被他抬眼一掃,依舊忍不住低下了頭,渾身冷汗涔涔,不敢與他目光相接。 忽必烈看著岳飛的背影, 怒意勃發地說:“岳武穆, 昔日金蓮川幕府的人告訴朕,你是大宋第一名將, 用兵之神, 布局之妙,刀劍之威,皆前無古人?!?/br> “朕還以為你有多了不起,今日一見, 也不過爾爾?!?/br> “你以為搞一個天下公審大會, 將朕置于天下萬人之前, 受盡嗤嘲議論,朕就會動搖自己的信念么!“ “朕何罪之有?強國攻伐弱國本就是天經地義,何曾有豺狼猛虎愿與孱弱的羊群共存?故宋從前國小力微,合該歸入朕的版圖,如今你劉宋建國崛起,不也同樣一路攻城掠地,打下北境,占領大都了?怎么,這天下百土萬邦,你劉宋能打得,朕的大元就打不得?” 忽必烈說到這里,目光如銳利的匕首徑直扎在岳飛身上: “你與朕都是一樣的征伐者,劍鋒所指之處,就是唯一的道理?!?/br> “朕敗給你只是因為技不如人,打不過你,在道理上卻沒有高下之分。你滅了朕的國,擄了朕的民,到頭來還要給朕加上一堆荒謬絕倫的罪名,不覺得可笑嗎?” 岳飛離去的步伐一下子頓住了。 他折回來,提著忽必烈的鎖鏈,將人驅趕到了道旁,寒聲道:“你在這里看好了?!?/br> 忽必烈冷笑,剛想問他是不是被自己質疑到無話可說,就被岳飛不知找了個什么東西塞住嘴,只有在一旁干瞪眼的份。 岳飛今日入城時,白衣長劍,一身縞素,唯劍鋒上氤氳著一點刺目驚心的血跡,墜入城頭夕照,殘陽旌旗中,燃燒出滿城的蒼?;鸷?。 宋人的先鋒軍打入大都,初步穩定了情況,后續各部這時才魚貫而入,緩緩列隊進城。 他們大多披麻戴孝,神色哀戚,幾乎不見即將定鼎天下的喜容。 張世杰、文天祥、李庭芝三人,原本策馬在前,并轡前行,入城后皆改為下馬步行。 各自袍服如雪,一望俱白,如同森然靜寂的霜雪覆滿了千川河岳,萬仞絕峰。 無言的沉默彌漫在天地之間,肅殺而冰冷,此刻人聲俱寂,漫長的路上唯有殘陽染遍血色,終古一片蒼涼。 三人身后,眾多的宋軍戰士部眾,或端持靈位,或扶柩而行。 棺中安放著的,是四十年宋元戰爭之間,戰死殉國的一位位義士和將領。 民兵將領張順,義無反顧,孤師前往援救圍困多年的襄陽,血戰而死; 靜江軍節度使牛富,獨守樊城六年,城破之日,巷中戰至力竭,渴飲血水,最后決然投葬烈火; 淳咸四年狀元陳文龍,面對宋人叛將的招降,建寧、泉、福十六地皆降,唯獨他不降,自募民兵守城,兵不滿千而獨拒元兵三月,終被下屬出賣,被俘不屈,就義而死; 忠節公李芾,滿門忠烈,祖父抗金死,父親抗元死,和軍民死守潭州,城破之日滿門盡戮,百姓因不愿死在蒙元的屠城之刀下,也都追隨他舉家自盡,城無虛井,縊林木者累累相比。 …… 放眼望去,光是陣亡的主將棺材,就縞素茫茫不下百余具。 更不用說其他未任官職的民間義勇、報國義士,曾有過救世佳績卻終究不為人知的無名英雄,幸存者們死在了災難中的親友,屠城時死去的那些百姓…… 蒙古用了三代人滅宋,大宋蒙難的也有整整三代人。 太多的人死在了宋元四十年戰爭中,永遠看不到明日。 此刻,劉宋帝國打入大都,消滅蒙元,自然要帶著這些戰死的忠烈之士一道上路。 讓他們也能夠親眼看一看,我大宋最終還是勝利了,漢人政權并沒有倒在元賊的屠刀下,又將迎來了一個興盛發達的不朽盛世。 這樣一支大軍入城,一路行來,雖然烏壓壓一大片,所過之處卻都寂靜無聲。 所持之物本身并不是很重,因為大多數棺材內部都沒有尸體,這些殉國者早就死無全尸,只是陳放了身前的衣冠舊物在此。 還有人,連生前舊物都在大災難中毀去,根本找不到的,便只有刻寫著姓名的經幡與旗幟,在風中飄飄蕩蕩,寄托著無限哀思。 譬如,文天祥的老師、白鷺洲書院創始人江萬里。 此人在城破之日,舉家投水而死,江府七十多口人,皆被后來的屠城烈火付之一炬,半點骨灰都沒能找到。 文天祥手持一面旗幟,肅然前行,眸中萬頃滄海一夕靜默,凍雨飄瀟,濕潤了眉梢。 旗上落筆如刀,字字鏗然擊金石,寫滿了死難者的姓名。 正面是江萬里和江家滿門,反面是白鷺洲書院多年以來抗元而死的眾多同門。 名字填滿了整整兩面,細細密密,在風中凜然招展,仿佛英魂得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