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5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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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晉王殿下, 你要這個琺瑯斗彩琉璃盞嗎!” “河東君,你想要這些辛棄疾的親筆手卷嗎!” “小亨, 我也不知道你喜歡什么, 就每樣都給你拿上一點啦!” 張煌言一路搜刮,不多時,這個元軍寶庫已經連架子上的金粉都被統統刮干凈了。 他依舊深感遺憾:“唉,還是草率了, 應該多攜帶一些拆卸工具前來, 這些裝珠寶的盒子拆下來再帶走, 不會占那么多空間?!?/br> 岳飛聽到這里,不禁搖搖頭,覺得自己實在是無法理解他的境界。 下一站,他準備去找于謙。 在見到于謙之前,他報以很大期望,畢竟世人都說“賴有岳于雙少?!?,他和于謙是齊名并稱的。 于謙應該也很盼望著見到他,而后傾蓋如故,一訴情衷吧! 然而,岳飛通過牌位穿梭前往文天祥駐地,在那里找到于謙的時候,于謙卻連一個正眼都沒給他,直接就從他面前策馬飛馳了過去,完全當他這個人不存在。 岳飛:? 不是,你禮貌嗎? “太傅大人,請等一等!” 他在后面飄著,高聲呼喊,結果于謙在前面飛馳得更快了,一直等到進入了城中人群密集處,才終于改為緩行。 常德府這里,剛結束了一場攻城血戰。 獵獵的旌旗折斷在風中,流焰四起,燃盡又飄墮,宛如一簇簇的螢火云集。滿城的草木伸向斜陽煢煢吊影,殘暉肆意涂抹,將滿城都涂抹成無盡的血色。 宋軍將士終于打下了這座堅城,死的死,傷的傷,早已疲憊不堪,都在就地休息和治傷。 于謙在凄冷的暮色中勒馬徐行,四處張望,極力尋找著自己想見的那個人。 此前,文天祥配合岳飛的計劃,坐鎮后方,先是收復江西全境,穩定了鄱陽湖—臨江—贛水這一條完整防線。 而后又從湘水入潭州,意圖跨越洞庭湖水系,平定常德府。 這個任務可謂是相當艱巨。 一來敵眾我寡,二來常德府是一座徹頭徹尾的堅城堡壘,強攻難度很大,三來…… 本方的軍力實在是魚龍混雜,良莠不齊。 自從改朝換代、建國劉宋之后,岳飛直接給軍中高層進行了一次大換血。 蒙元從前最擅長的戲碼,就是招降一些宋人大將,而后拔出蘿卜帶出泥,讓這些降將繼續去招降從前的熟人,引發一連串的多米諾骨牌效應。 譬如,襄陽守將呂文煥開城投降蒙古后,作為向導,帶領元軍順江而下。 因為急于表功,呂文煥在鄂、黃、蘄、安慶、九江各地,凡其親友部曲、門生故吏,統統招攬歸降,蒙元不費吹灰之力就得到了三省土地。 以后,再也沒有這樣的好事了! 岳飛將這些彼此間存在千絲萬縷練習、利益鏈條盤根錯節的前朝大將、宿將們,特別是那些存在變節可能的,盡數趕到了不重要的閑職上,或者直接打發回家。 取而代之的,是一批從前籍籍無名的民間義軍首領被提拔了起來,身居高位,鎮守各處要塞。 現如今,大宋官軍的最高首領是樞密使張世杰,義軍的最高首領是溪國公謝翱。 這樣做的好處相當明顯。 義軍首領們品行忠貞,滿腔血勇,有事他們是真的上,而且和元人的仇恨不共戴天,個個立誓要血戰到底,寧死不降。 而且他們都是百姓出身,深知百姓的苦難,軍紀也不錯,岳飛又將他們訓練了一通,所到之處基本能做到秋毫無犯。 但缺點也有。 那就是義軍們從前習慣了各自為戰,僅憑一腔悍勇,戰術安排上非常不講究,命令傳遞和軍事部署更是效率低下,需要進行長期磨合。 文天祥作為江西廬陵人,一至江西境內,當地的無數義軍和鄉親父老悉數來歸附。 他將這烏壓壓一大群人糾合起來,稍微練了練,也沒有過多的時間耽擱,就準備帶兵出戰了。 打到長沙城的時候,城中群眾發動起義,一舉撥亂反正,守衛忙古歹被殺,大軍或潰散或歸附。 文天祥駐軍潭州,派下屬若干軍隊分別置寨封鎖湘西、南岸、下沚江口各處,自己則修艦列隊,準備渡水北上。 因為這一路常年遭到蒙元大軍禍患,從最早的兀良合臺開始,到現在的忙古歹等人,所過之處盡情劫掠,有時還屠城滅地,數日不封刀。 導致沿途人煙荒渺,民生凋敝,四野殘敗,昔日房室更是十不余一,即便是幸存者也是生活苦不堪言。 這就導致文天祥不僅要收復失地,更重要的是,還得修整民生,課農筑舍,周撫并濟,相當一部分人手都被分化出去,經常要從事軍務以外的事。 常德府的守軍是蒙元最精銳的探馬赤軍,早就據險而守,做好了萬全準備。 任宋軍擺出攻城的火炮,轟隆隆震天而鳴,他們只是兀自巋然不動。 文天祥把控了常德府通向城外的水源,截斷運糧小道,隨后又行調虎離山計,一把火焚盡了常德府的糧倉。 本打算待城中彈盡糧絕,再從容部署攻城。 不料這些探馬赤軍根本不做人,眼看沒有糧食可吃,就開始肆意屠殺城中百姓,將這些兩腳羊充作軍糧。 文天祥只能放棄了一切兵法戰略,強行突破攻城。 于謙一路行來,唯見尸骸相枕,漫山遍野,探馬赤軍、其他元人軍團和宋軍的遺骨紛紛交疊,沃血百里,甚至洞庭湖上游都盡皆流淌成了赤色。 這一戰的慘烈程度可想而知。 廝殺進行到了這種地步,本身戰力的強弱反而已經淪為次要,真正起到決勝作用的是一方軍隊的意志和精氣神。 文天祥作為文人丞相,本方主帥,絲毫不顧危險,前往第一線親冒矢石,提劍上陣廝殺,以示必死之志。 宋軍士氣大振,也隨著他一擁而上,勢若長虹般從天際呼嘯席卷,狂流怒嘯,浩浩蕩蕩,直取高城之上。 怒箭與火炮交迸,鋪天蓋地流濺,紛紛如雨下。 混亂中,文天祥被一支不知從何而來的流矢擊中。 他依舊身形清拔,仿佛千軍陣前永不會倒下的旗幟,飄然穿云而起,并未有絲毫動搖,也完全沒有在人前表露出任何不妥。 直到此刻終于成功攻克了常德府,他才松了口氣,覺得可以休息了。 然后就發現自己滿身都是血,再也堅持不住,向一邊倒去。 倏然降臨的黑暗中,他感覺到有一只手及時從旁邊扶住了他,輕握住他垂落的指尖,依稀蘊藏暖意。 一聲嘆息輕輕地飄落:“先生,我找到你了?!?/br> 于謙眉峰緊鎖,見他傷得如此嚴重,自己手也不禁有了點輕微的顫栗。 旁邊,岳飛見到這一幕,立刻道:“我知道軍中醫師在何處,我給你指路,你快送他去處理傷勢?!?/br> 于謙帶上文天祥,一路默不作聲地跟著他,滴落的鮮血淋漓,很快就染透了衣衫,仿佛經冬以后愈發凄惻的梅血。 追隨在文天祥軍中的醫師,是宋末年間非常知名的大醫學家羅知悌。 他原本的命運是在宋廷亡國后,隨著兩宮一起被擄掠北上,囚禁燕京,但兩宮早就沒了,羅知悌自然也流落在外,后來幾經周折,加入江西義軍,歸于文天祥麾下。 羅知悌將二人一魂迎了進去,絲毫不耽擱,立刻開始了工作。 岳飛見于謙神色蒼白,居然比傷員本人還難看幾分,便寬慰他道:“子敬的醫術冠絕當世,你可以放心了?!?/br> “他可是劉完素的徒孫,朝中太醫俱是他弟子或再傳弟子,堪稱杏林圣手?!?/br> “對了,你等會就帶著姜才他們去江陵,上游荊襄也該攻打下來了,除去我大宋一樁心腹大患。姜才這孩子別的都好,就是年輕氣盛,實在太莽,我平日都不敢讓他單獨行動,也唯有你可以壓制住他?!?/br> 不管他說什么,于謙都只是目光凝結在先生身上,一動不動,仿佛怔怔出神,偶爾極為敷衍地應答他一兩個字,什么“哦”、“嗯”之類的。 岳飛便也不再同他說話。 就這般在寂靜中等了大半個時辰,羅知悌滿面倦色地走過來,說傷口已經處理好了,沒有生命危險,但接下來可能會昏迷一段時間。 岳飛笑著拍了拍于謙的肩:“我就說吧,不會有問題的,你這是關心則亂……” 于謙抬頭看他,眸中明明白白寫滿了驚訝:“岳王何時來的?” 岳飛頓時想打人:“我早來了,不然你以為你一直在和誰說話?” 于謙此前宛如游魂一般,身邊不管什么人都權當是空氣,茫然想了一會,誠懇地搖了搖頭:“不知道?!?/br> 岳飛無奈,正想繼續說兩句,特別是接下來攻克荊襄的規劃布局,結果于謙早已經將他撇在一邊,向羅知悌詢問養傷有什么注意事項了。 羅知悌行醫多年,很難遇見這么配合的病人家屬,頓時感動不已,一口氣說了四五十條。 于謙點頭,認真地一一記下。 岳飛:“……” 行吧,見到于謙的模樣,他短時間內是萬萬不可能離開常德府了。 岳飛轉念一想,這樣也好,常德府畢竟是上游重鎮,如今宋軍主帥重傷昏迷,城池很容易得而復失,軍中需要一個可靠且有能力的人坐鎮。 還有誰比于謙更合適呢? 他當即就雷厲風行,在宋軍中安排起來,讓所有人接下來一律聽于謙調遣。 眾人聽聞文天祥的情況,本自彷徨無計,滿心茫然,于謙去軍營中和他們接觸了一下,發表了一通感言,決斷了一波政務,眾人頓時就心悅誠服,仿佛有了主心骨。 于謙在常德府獨坐樞紐,鎮壓了數次蒙元亂民的反撲,一面極力安撫原住民百姓留在原地,莫要流竄,開倉濟危,恢復生產。 如此數日,一切動亂都初步平息,人們的生活也已初步恢復正軌。 他本想等先生醒來,說上幾句話。 但這時,張煌言那邊已經帶著水師進入了平江府,準備開始軍事行動,需要他這邊北上接應一下。 所以他不能再耽擱了。 離去的那一夜,于謙給先生留了一張字條。 落下最后一筆,恰好是千江月華如練,一輪明月清冷地高懸在穹宇最深處,朗照庭院深處,花樹皎潔如雪。 他回眸看了看文天祥,先生在沉睡中容色沉靜,蒼然的萬仞關山皆于眉間沉寂,凜霜吹徹,故夢盤桓,千里寒月依舊眷顧著一片舊山河。 他輕聲說:“先生今生今世,一定要長命百歲?!?/br> 天明之前,于謙孤身離去,策馬向北,一騎絕塵地駛入了茫茫無邊的夜色中。 翻過這座遠山,姜才帶著岳家軍主力在那里接應他。 于謙走后大約一炷香時間,文天祥從昏迷中醒來。 他一睜眼,發現自己的傷口都被妥帖處理過了,恢復得很不錯。手邊擱著一枝緋色的桃花,明艷如丹砂,花瓣上還猶帶幾縷朝露,顯是新摘下不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