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玉茹想想都惡心壞了。

    “要不是我姐，她就真不讓招娣讀書了?！?/br>
    “何嫂子？”

    “嗯！我姐當時是招娣他們班主任，她聽說招娣被逼著不讓念書，氣壞了，帶著一幫人找上門。馮老太婆還說‘這是我家的事，不用你們管’。我姐能搭理她？行，不是家事嗎？那就讓他們家能管的人管?！?/br>
    “我姐就找上部隊領導，讓領導找馮副營長。部隊領導給馮副營長好一頓罵‘新時代了，你們家的封建思想還能不能改了，不能改就滾回家種地’，勒令他必須把家事處理好?！?/br>
    “后來招娣回去上學了嗎？”孟秋問。

    “回去了?！?/br>
    前幾次接觸，何嫂子對她的態度總是不好，孟秋對她的印象便也不好，現在卻對她有所改觀。有這樣一位老師，對“招娣們”來說，真是一件幸運的事。

    宋玉茹的氣還沒消，她繼續道：“你知道最讓我氣憤的是什么嗎？”

    “什么？”

    “馮老太婆對馮招娣不好就算了，馮副營長和他媳婦，身為招娣的父母，卻對她的遭遇仿佛沒看見一樣。大家都看不下去了，勸他媳婦對招娣好點，哪怕不敢反抗馮老太婆，你一個當媽的，多照顧點孩子也行啊?！?/br>
    “你知道她怎么說嗎？別人一說，她就一臉苦色，說‘我也沒辦法呀’，就不管了?！?/br>
    宋玉茹想想都要被氣笑了：“還有那個馮副營長，裝得一臉無奈，那是他媽，還指著他的津貼過日子呢，他要是真管，他媽敢一點兒都不顧忌？”

    “我就不信了?！笔裁垂懿坏?，都是沒管。

    孟秋道：“大概是沒有侵犯他的利益吧，你看，部隊領導一找他，他不就反抗他媽，讓招娣回去上學了？”

    一語驚醒夢中人，宋玉茹道：“你說得真對，聽我姐說，那段時間，馮老太婆安分了不少?！?/br>
    兩人邊走邊聊，騎了一段路，兩人互換，孟秋騎車，宋玉茹坐后面。

    她對馮家真的很有意見，一直憤憤不平。

    騎了一會兒，宋玉茹發現孟秋氣喘吁吁，詫異道：“你怎么這么虛??？”

    孟秋道：“剛才不是說了嘛，我心臟不太好?！?/br>
    “??！你不是嚇唬她??？”

    “也有嚇唬她的意思，不過我心臟確實不好，出生的時候早產……”

    “心臟病嗎？怎么會這樣？”宋玉茹覺得惋惜，安慰她道，“軍區有醫院，里面有好幾個老大夫，你讓季營長帶你去看看，說不定有辦法……”

    “沒事，之前檢查過，醫生說，日常生活注意點就好?！?/br>
    宋玉茹再看她喘氣，心驚膽顫的：“還是換我騎吧！”

    “不用，我還行，等我騎不動了，再換你。放心，我不會逞能的?！?/br>
    之后兩人就這樣，或是換著騎車，或是一個人騎車，一個跟著走，遇到顛簸的路段，干脆兩個人都下來走。

    要到駐地的時候，宋玉茹突然停下腳步，孟秋疑惑地看向她。

    她整理了一下衣服，又把被風吹得有些凌亂的頭發捋好。

    “還亂嗎？”她左右轉頭，讓孟秋察看。

    孟秋搖頭：“不亂?！?/br>
    “那就好?！彼斡袢泸T上自行車，讓她上來，一踩腳蹬，車子駛出去，她說，“我可是宋玉茹，什么時候都得是好看的?！?/br>
    說完，她又補充了一句：“好吧，我勉為其難地承認，你可以和我并列‘好看’這一欄?！?/br>
    孟秋臉上漾出笑容，她抱著她的腰，喊道：“可是離駐地還有段距離，咱們騎過去，頭發就亂了呀？”

    “你不懂，部隊里那些人眼睛可利了，再近點，就會被他們看見。我不要面子的嗎？”

    孟秋再也忍不住笑了起來，宋玉茹先是嫌棄：“別笑得那么傻?！?/br>
    然后被她的笑聲感染，也不顧形象，放聲笑了起來。

    銀鈴般的笑聲傳到門崗，值班的小兵看著兩人經過，不解。

    咦，宋干事和……小孟嫂子怎么在一起？

    不過她們倆站在一起，跟畫似的，就覺得后面一天看無數次的山都好看了。

    宋玉茹載著孟秋往家屬院去，一方面送孟秋，另一方面，她還買了rou要給她姐呢。

    兩人才進家屬院，卻碰到一個人。

    “招娣！”

    宋玉茹停下車，孟秋跳下來，張望了一下，就見到一個看起來年紀頗小的小姑娘挑著水桶往前，她身材瘦小，水桶幾乎貼著地面，里面的水搖搖晃晃，讓人看得驚心。

    宋玉茹皺眉，問：“怎么又讓你挑水？”

    小姑娘抿嘴笑了笑：“奶奶讓我做好飯，家里沒水了?！?/br>
    “你媽呢？”

    “我媽下地去了?！?/br>
    駐地的生活其實沒那么好，別看家屬院的各家男人都有津貼，但各家有各家的難處。

    比如父母在老家，每個月要不要寄錢？又比如家是農村的，兄弟姐妹在老家日子苦，能不接濟接濟嗎？還有的戰友犧牲了，留下老老小小，日子都沒法過了，少不得每個月分一部分津貼寄過去。

    由于這樣那樣的原因，家屬院里很多家其實日子也不寬裕。

    部隊自己也窮，幫襯不了多少，怎么辦呢？就在山腳下開出了一片地，有需要的，就申請幾畝，自己看著種，不管收成多少，都是各家自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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