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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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慧聰霍的一下站起身來:“這種事我絕不會答應!” 王文佐揮了揮手,制止住準備上前的侍衛:“既然這樣我也不強人所難!你回去吧!” “你就這么放我走了?”慧聰完全沒想到這件事情竟然就這么結束了,在他看來王文佐為了避免泄露機密,要么會殺了自己,要么會將自己囚禁起來的。 “對!”王文佐笑了笑:“你以為不答應我就會殺了你嗎?當真是想多了,這件事情你不愿意做自然有別的人肯做,我們手頭上的僧人又不只有你一個!” “那你就不怕我把這件事情泄露出去?” “你說的別人就會信?”王文佐笑道:“別忘了沒有我們的支持,你不過是個尋常僧人,卻說那些超度亡靈,建廟供養的是惡人,會有什么后果?” 慧聰張了張嘴,卻說不出話來。他很清楚王文佐說的不假,如果有人做了這些事情,一定能夠在百濟人中贏得巨大的聲望,自己如果說出真相,只會被憤怒的群眾唾棄乃至打死,也沒人會聽自己的忠言。 “慧聰法師!”王文佐指了指眼前的蒲團,示意其坐下,語重心長的說:“手中若無刀劍,便不可吐露真言,身處亂世之中,光是有勇氣是不夠的,還要有生存的智慧?!?/br> “生存的智慧?出賣同胞就是智慧?”慧聰冷笑道。 “此言差矣,這不是出賣,而是為了保全大多數必要的犧牲!” “保全大多數必要的犧牲?你這是是什么意思?” “很簡單,牧羊人若是在羊群中發現有一只羊生了疫病,那為了保全剩下的羊群,那就不得不將那只病羊殺死焚毀,你覺得這是慈悲還是殘忍?” “這個……”慧聰頓時語塞,片刻后搖了搖頭:“這兩件事情相差甚遠,如何可以比?” “如何不能比?”王文佐笑道:“若是能夠將危險在萌芽時期就處置,那只需殺三五人,甚至連這三五人都無需殺,將其關押三五年即可。而一旦亂賊起事就會玉石俱焚,生靈涂炭,死的又何止三五人?哪一個好,哪一個壞豈不是顯而易見?” 慧聰又一次語塞了,他無法反駁王文佐邏輯,幾分鐘后他低聲道:“你們在泗沘城也不過是朝不保夕,又豈能確保百姓長久?” “不錯,但至少現在泗沘城周圍是安全的,對不?”王文佐笑道:“將來的事情將來再說,只要眼下能讓百姓有個喘息之機也是好的,法師以為如何?”說到這里,他伸出右手,看著慧聰的眼睛。 “好!”慧聰終于點了點頭,他也伸出右手與王文佐輕擊了一下手掌:“為了讓百姓有個喘息之機!” “來人!”王文佐輕擊了兩下手掌,從外間進來了四個精干的百濟軍士,都是先前投至王文佐手下的三韓郎黨,他指了指慧聰:“你們幾個便在慧聰法師手下,依照我先前說的行事!” “是!”四人齊聲應和,然后站到兩旁垂首聽命,慧聰有些訝異的看了看四人,問道:“參軍,這是……”“法師,我知道有些事情你不情愿做,我也不喜歡強人所難。這幾人是我的心腹,處事倒也還妥帖,便在你手下聽命,那些臟活便由他們來處置,無需法師你cao心!” 慧聰緩緩的點了點頭,王文佐在自己身邊安插親信這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不過聽他的說法,密探的活計無需自己親手來做,原先心中的厭惡感也輕微了不少。 第111章 遠慮 待到慧聰離開,王文佐才長長的出了一口氣,分而治之永遠是統治者的不二法則,大唐若想在朝鮮半島站穩腳跟,在本地人中建立一個依附于自身統治的既得利益集團就是必須的,把當地人都趕到對立面去,哪怕是百戰百勝,從長久來看占領成本也會把財政壓垮。袁飛、桑丘這些投靠自己的百濟藩兵是一個良好的開始,但這還遠遠不夠,還需要來自中上階層,更有影響力的人,比如慧聰這樣的僧侶。即便現在心里還有些不情愿,但只要能夠做下去,王文佐就不怕不能將其拉過來,至少也能起一個模范標桿作用。 “參軍!”沈法僧站在門口,額頭上滿是汗珠,呼吸急促。 “進來說話!”王文佐揮了揮手:“沒有外人時候,不必如此拘禮,叫我三郎便是了!” “是,三郎!”沈法僧笑了起來,潔白的牙齒閃著光:“我剛從船塢那邊回來,已經準備好四條船了,還有兩條還要幾天漆才能全干!” “只有六條?還有兩條呢?”王文佐問道。 “一條的主桅有問題,還有一條船身總是往一邊歪,都不是十天半月能修好的!” “怎么會這樣!”王文佐皺起了眉頭:“屋破偏逢連夜雨,事情總是臨頭出問題!” “三郎,還有幾條舊船,就靠在碼頭,我讓工匠連夜整修,如何?” “罷了!”王文佐搖了搖頭:“舊船航速要慢不少,我們這次要經過周留城,很可能會遭遇百濟人的截擊,如果有快有慢,那慢的就會成為拖累,也罷,只能船上不載運馬了,上岸了再想辦法!法僧,你這幾日讓士兵們在船上多適應適應,免得上去之后暈船!” “是!” 慧聰雙手合十,念誦《法華經》,法壇下人人垂首,空氣中彌漫著哀傷的氣息。 法壇上,柏木堆成整齊的三角形,油脂特有的香氣彌漫,慧聰念完最后一段經文,他從香爐旁拿起一段引燃的樹枝,丟到柏木堆上,火焰立刻升騰,濃煙升起,將清晨的天空染得灰暗,與煙火一同升起的還有人群中的嘆息與哭泣聲。 “三界無安,猶如火宅,眾苦充滿,甚可怖畏,常有生老病死憂患,如是等火,熾然不息!若非業盡情空,斷惑證真。則無出此三界之望。此則唯有凈土法門,但具真信切愿,持佛名號,即可仗佛慈力,往生西方?!?/br> 慧聰渾厚沙啞的聲音在眾人頭頂回蕩,他背后法壇之上升騰的火焰增強了他經文的說服力,那些熾烈而饑渴的紅光,裊裊騰升的熱氣,在圍觀的百濟人眼中仿佛經文中描述的各種惡鬼,正在顫抖,蠢蠢欲動。他們想起自己的悲慘遭遇,更是世間充滿無常,喜樂之事須臾便逝,唯有生老病死憂患可怖之事不絕,便如這火焰一般,隨時都可能將自己吞噬,唯有持真信切愿,口誦佛名,才可以憑借佛力,脫離現世之苦,前往西方極樂世界。于是紛紛屈膝跪下,雙手合十,虔誠誦佛,一時間“南無阿彌陀佛”之聲響徹天地,直沖云霄。 “三郎沒有選錯人,這個百濟沙門甚好!”劉仁愿笑道:“只憑這嗓子,這法相,要是在長安,只怕也是貴人們的座上賓!” “不錯,尤其是那些娘們兒更是喜歡,恐怕要為誰先請回家中供奉打起來!”杜爽笑道,旋即兩人大笑起來,一旁的劉仁軌干笑了兩聲,神色有些怪異。 原來北齊、北周、隋、唐之主皆源于代北六鎮,與中原世家講究禮法,婦女閨門緊肅不同的是;代北六鎮受鮮卑風俗影響,婦女尚武剛勁,多母權主事之風,比如隋文帝之妻獨孤伽羅、高歡之妻婁氏等等,都剛毅果決,不亞于男子,參與政事。 依照鮮卑風俗,男女婚前皆可私通,若是合意男方便隨女方還家,無論女家貴賤皆拜之,在妻家為仆役兩年,妻家才拿出財物送女兒出嫁,小家庭的大部分財物都是來自女方,所以丈夫習慣上也聽妻子話。北朝婦女擁有獨立的財產(北魏法律女子也可以得到授田),即使在婚后也有一定獨立的社會交往,而佛教眾生平等的思想又給婦女們提供了自由行動的思想基礎,所以當時貴族婦女多半崇信佛教,對于僧人格外敬重。 杜爽與劉仁軌一個出自京兆杜氏,另一個也是尉氏劉氏,都是講究儒家禮法的士族出身,自然對當時上層婦女中盛行的“崇佛之風”看不太順眼。 “王參軍此法甚妙!”劉仁軌咳嗽了一聲:“照我看,其他地方也大可效仿!” “效仿?”劉仁愿回過頭來:“使君為何這么說?” “兵者不祥之器,圣人不得已而用之!”劉仁軌道:“蘇大將軍破敵滅國,立下蓋世之功。但屠人父兄,掠人子女,怨毒之心潛于肺腑,只是一時間力有未逮潛藏爪牙罷了。一旦形勢有變,就會揭竿而起,群起而攻之。是以旬月之間,烽煙四起,土賊遍野,王師屢戰不克,只能困守城中。若是當初就如王參軍今日這般,以佛法化解怨毒之氣,安撫子民,又怎么會鬧到這般田地?” 要是王文佐在現場聽到劉仁軌這番話,肯定會對劉仁軌敏銳的頭腦欽佩不已。作為一個正處于擴張期的帝國,大唐面臨著一個所有帝國共有的難題——如何應對被征服者的反抗。軍事上的勝利只是開始,如果帝國對被占領地的統治只維系于暴力,那隨著戰事的持續,暴力烈度必然會螺旋形的上升,而帝國的財政就會逐漸被使用暴力的成本壓垮,這也是人類歷史上絕大部分帝國衰亡的共同原因,因此尋找更廉價,副作用更小的工具就是極為必要的了。 佛教就是一個這樣的工具,與當時的其他宗教不同,在當時的東亞世界佛教是唯一的普世性的宗教,按照其教義眾生平等,無論男女、貴賤、貧富,唐人、高句麗人、百濟人、倭人、新羅人都可以成為其信徒。 第112章 出海 換句話說,佛教是沒有民族性和地域性的,這對于大唐來說尤為可貴,因為只要采用正確的策略,很容易把各國各民族信徒對佛陀的崇拜和愛戴轉移到唐帝國本身上來。其二,佛教是一種遁世的宗教,誠然,所有的宗教都有遁世的傾向,但佛教尤其,其信徒很容易將對現世的不滿轉移到對來世的憧憬之上,或者說逃避現實,從而大大的減少其反抗的意志。在這件事情上,毫無疑問王文佐比所有人看的都要清楚,也看的更遠。 “正則兄說的是!”劉仁愿嘆了口氣:“不過這也都是過去了的事情了,只能以待將來了,不過想不到你在這件事情竟然與三郎看法一致!” “王參軍看的比你我都遠,人才難得呀!”劉仁軌嘆了口氣:“可惜,可惜呀!” “可惜?”劉仁愿一愣,旋即便明白過來劉仁軌說的是王文佐領兵前往平壤,路途兇險,也不知能不能安全歸來,神色也不禁有幾分黯然:“是呀,只能希望菩薩庇佑,讓他逢兇化吉吧!” 拂曉時分,海風吹拂,難波號繞過海岬,進入海灣。 物部連熊站在船首,他身高七尺(一米八左右),在部屬當中如鶴立雞群。前方隱約可見陡峭的巖石海岸,上方是荒草遍布的山嶺,白色的玄武巖壁從地底冒出來,蜿蜒不絕,仿佛巨大的白骨。這讓他想起了小時候從母親口中聽到故事中的八岐大蛇,倭建命(即日本武尊,日本古代傳說中半人半神的英雄)正是斬殺了這頭巨獸,并從它的尾巴中得到了“天云叢劍”,不過物部連熊知道那不過是天皇一族編造出來的謊話罷了。與物部氏一樣,在眾人眼里是天照大神后裔的天皇氏族也不過是古時從大陸遷入九州島的諸多部族中的一支罷了。 在遙遠的過去,各大氏族都有自己的領地、部民、祖神、為了抵御共同的敵人聯合起來,誰的實力更強大就誰執掌大權。物部氏、大伴氏、蘇我氏都曾經執掌大權,而天皇氏族只不過這些大部族中的一個罷了。 而隨著時間的流逝,天皇氏族利用各大氏族之間的矛盾和來自大陸的禮儀文化,逐漸建立了對其他大氏族的優勢,十六年前,中大兄皇子更是乘夷滅蘇我氏父子之威,發布了《改新之詔》,剝奪各大氏族從遠古而來的土地和人民,將權力集中于天皇一族之手,唯我獨尊,實在是膽大妄為,無法容忍。 “后將軍,前面就是白村江入??诹?!” 船長的聲音打斷了物部連熊的回憶,他回過頭看了看身后連綿不絕的船隊,這些都是物部氏的軍隊,他很清楚中大兄皇子為何要把自己、河邊臣百枝(蘇我氏旁支)、守君大石、三輪君根麻呂(三輪氏)、廬原君臣(出自吉備氏)、巨勢神前臣譯語(出自巨勢氏家族)等人派往朝鮮半島,這些都是原本實力雄厚,而在大化革新之后被邊緣化的氏族,而皇族本身和中臣氏一個人都沒有來,顯然中大兄皇子打的是這樣的主意:如果打贏了固然很好,如果打輸了至少也可以將這些潛在政敵的力量消耗掉一大部分,為天皇氏族繼續集權創造條件。只是自己會讓他如愿嗎?想到這里,物部連熊的唇邊閃過一絲冷笑。 “后將軍,我們要直接前往周留城嗎?”船長問道 “不!”物部連熊搖了搖頭:“先靠岸立營,派信使前往周留城與扶余豐璋聯絡,弄清楚情況后再做行動!” 靠岸立營的事情不需要物部連熊cao心,這支船隊可以說是物部氏的私人軍隊,以親族為軍官,部民為士兵,而從遠古時候,物部氏就以紀律嚴明,英勇善戰而聞名。船隊沿著白村江入??诟浇拈L灘一字排開,在海邊的高地建立哨探,帳篷就像蘑菇一般在海邊的平地展開,信使換乘小船,逆著潮水進入白村江,前往周留城。 踏上陸地的那一瞬間,物部連熊覺得有點眩暈,他已經在搖晃不定的船板上待了半個月了,盡管他十分厭惡中臣鐮足(藤原氏的先祖,中大兄皇子的心腹),也不得不承認這個人具有非凡的才能,正是他將來自駿河、廬原、甲斐、常陸、道奧、但馬、播磨、備中、備后、贊岐、伊予、筑紫、豐國、肥國等數十個領國而來的無數士兵,發放武器,糧食,編組成一個個軍團,然后用小船送往沖之島(對馬海峽上的島嶼),在那兒這些軍隊將登上大船,楊帆前往對面的朝鮮半島,這可是極為繁重的工作,而他竟然完成的井井有條。 “連熊,接下來你打算怎么做?”副將是物部連熊的叔叔物部守恒,他是個矮小敦實的漢子,中年禿頂的他索性將頭發剃的精光,在晨光下閃著鋼鐵般光澤,性格沉穩甚至有點保守,他小心的問:“依照原先的部署,我們應當盡快前往周留城,與扶余豐璋匯合的!” “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物部連熊笑道:“君命只限于那片土地,而我們現在已經在另一片土地上了!” “哦?”物部守恒露出了迷惑的神色。 “扶余豐璋是安培氏的女婿,與我們物部氏有何關系?我們為什么要為安培氏出力流血?”物部連熊冷笑道:“我們渡海而來,是為了物部氏而來的,叔叔你明白了嗎?” 物部守恒點了點頭,不過他還是沒有跟上侄兒的思路:“那我們現在應該怎么做?” “很簡單,先要求扶余豐璋提供補給,然后要求劃給一個郡作為我們物部氏的領地,中大兄不是想讓我們來給他賣命嗎?很好,請先拿出好處來,若是不給,那天下事可未必盡如他所愿呀!” “我明白了!”物部守恒露出了笑容,他欽佩的拍了拍侄兒的肩膀:“你說得對,物部家的血可不能白流!” 第113章 偶遇 篝火在海灘升起,一頭被捆的結實的公豬在火堆旁,物部連熊換上白色的狩衣,準備祭祀宇摩志麻治命——物部氏的先祖,感謝其保佑物部氏的船隊安全抵達目的地,并祈求主神保佑他們在接下來的戰爭贏得勝利。 隨著嗚咽般的蘆笛樂曲結束,物部連熊走到公豬旁,雙膝下跪,從神官手中接過特制的燧石短刀,用力刺入豬脖,鮮血噴出,公豬發出凄厲的哀嚎聲。物部連熊熟練的剖開豬腹,取出心臟,舉過頭頂。血淋淋的豬心冒出的熱氣在岸邊的冷氣里蒸騰,他兩手紅至肘部,一旁的篝火搖曳,橙焰將公豬的血映成漆黑。 “宇摩志麻治命接受了祭品,他十分喜悅,賜福于我們,這次遠征將贏得勝利。在物部氏的弓矢前,敵人將紛紛倒下,敵人的妻子將悲傷泣血,哀慟欲絕,物部氏將揚名天下,每個武士都將滿載而歸!” “勝利!勝利!” 神官的聲音一開始還有些顫抖,但越到后來就越宏亮,周圍的物部氏武士們齊聲高呼,直到天空充溢著他們的呼喚。 “將軍,將軍!” “什么事?”物部連熊接過部下的白布,擦干凈手,他并不喜歡剛才的儀式,但傳統就是傳統,身為將軍,自己必須做一切可以提振士氣的事情。 “江面上有船隊!” “船隊?”物部連熊快步登上最近的高地,向錦江入??谕?,可以清晰的看到一支船隊正在緩慢的順著河流駛入大海,一艘、二艘、三艘——一共有六條船。 “是百濟人的船隊?”物部連熊問道。 “還不能確定,距離太遠了,看不清楚旗號!” 物部連熊瞇起眼睛,凝視了一會,突然冷聲道:“吹號角,我親自過去看看!” “是,將軍!” 物部守恒趕了過來:“你確認這是這些船的身份了嗎?” “還沒有!不過應該不是百濟人和新羅人的!這些船太狹長了,我從沒見過這樣的船!”物部連熊稍微停頓了一下,原本狹長的眼睛射出一絲寒光:“如果沒有猜錯的話,這很可能是唐人的船!” 號角聲透過毛毯,將王文佐從夢中驚醒,他翻身坐起,右手下意識的伸入枕下,緊緊握住刀柄。 昨夜他未曾合眼——為了避免與百濟人發生沖突,他讓船隊在夜里經過周留城周圍水域——幸好神佛保佑,船只沒有撞上礁石,一切順利。當天邊現出魚肚白色,王文佐才打著哈切回到艙中躺下——可又發生什么事情了? “三郎,我們遭遇敵人的船只了!”崔弘度鉆進艙來,臉色有些難看:“可能是倭人!” 王文佐推開崔弘度,鉆出船艙,迎面而來的海風讓他立刻劇烈的咳嗽起來,他用衣袖捂住嘴,向崔弘度手指的方向望去,只見西南的海面上,數十條船正朝自己這邊疾駛過來,按雙方的船速快慢,應該再過半個小時左右就會追上來了。 “讓士卒們加快劃槳,甩掉他們吧!”崔弘度低聲道:“他們船多!” “這不可能!”王文佐搖了搖頭:“我們的船裝的太滿了,船吃水太深,根本沒法下槳!” 原來王文佐所建造的船是阿拉伯三角帆船與維京長船的混合體,船身寬四步(六米),長度達到二十步(大概三十米),五比一的長寬比,如此狹長的船身在當時的東亞是絕無僅有的,如果帆槳齊用,船速最快可以達到8-9節,遠遠超過當時船只,但由于只有六條船的緣故,王文佐往船上塞了七百人和八十匹戰馬,還有糧食、軍資、四十部“蝎子”,每條船都塞得滿滿當當,吃水線距離船舷上的槳孔只有一尺多,為了避免海水濺入船艙,槳孔都已經被用軟木塞住,根本沒法用槳,僅能憑借風力航行,以當時的風速,根本跑不過帆槳并用的追兵。 “那要不把貨物丟入海中,這樣就可以擺脫追兵了?” “丟了士卒們吃什么?”王文佐白了部下一眼:“命令士卒們披甲,打一仗就是了,我們船大,也更堅固,甲仗器械精利,未必輸給他們!”他登上船尾的高處四處眺望片刻,最后跳下甲板:“你看,前面那段海岸凸出來了,又都是崖壁礁石,我們先向西北方向航行,敵人一定會想辦法擋在我們前面,這樣他們的背后就是海岸了,沒有進退的空間,我們可以把他們壓縮在狹窄的水域,加以痛擊!” “屬下遵令!”崔弘度立刻就明白了過來,原來倭人的船只數量遠多于唐軍,但船只普遍要更小,也遠不如唐軍船只堅固,器械也更加精利。如果在開闊水域,倭人利用小船的靈活,就可以時進時退,憑借數量的優勢對唐軍一一圍攻將其個個擊破,但假如被唐軍驅趕進狹窄的水域,這些單薄脆弱的小船就容易對付多了。 “敵人想要逃走!”物部連熊的唇角扭曲,露出一絲猙獰的笑容:“傳令下去,讓天狗船加快速度,繞到前面去阻截住那些家伙!” “是,將軍!” 隨著一連串的號角聲,倭人的船隊分出十余只小船來,仿佛沖出獵舍的獵犬,精悍、兇狠而饑餓。這些船只狹長船首上描著天狗的畫像,這種日本神話中的妖怪以敏捷兇狠而著稱,灰白色的長槳伸入海面,上下翻飛,仿佛水面滑翔的蜻蜒。船首的鼓手敲出急促的鼓點,砰、砰、砰、砰、砰、砰、砰、砰,就像活生生的心臟在跳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