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8節
其他地方官員也在觀望。 紀元是個能惹事的,但他的能力自不用說。 他培育出的初級稻種都這樣好了,真不敢想,培育出的高級稻種,又會怎么樣。 到時候他們分一杯羹,那戰績上,可是輝煌的一筆。 所以紀元做的一些事,他們也直接默許。 反正說到底,又不讓他們掏錢,有什么了。 再說了,當地商賈再難,能有農戶難? 這道理大家稍微想想就明白。 在這期間,之前因為人頭稅被壓下去的另一件事被重新提起。 紀知州,在本地的任期要滿了。 一些年紀大些的本地人,眼神都透著迷茫。 什么是任期? 他們的劉同知,不是一直都在這嗎? 年輕人解釋了許多,他們才知道,紀知州不屬于寧安州,到今年的年底,他們的紀知州就要離開了。 換一個不認識的人過來。 年老的當地人眼淚都掉下來了。 他們好日子還沒過多久,紀知州就要走了嗎。 這不行啊。 一時間,村寨里哭成一片。 連即將來的秋收都提不起精神。 紀元知道的時候,也忍不住嘆口氣。 柴烽道:“大家真的不舍得您,因為您,大家才有這樣的好日子?!?/br> 紀元道:“若這樣說,那就是抬高我了?!?/br> 不等柴烽,還有其他小吏,甚至趕來的劉同知反駁,紀元就道:“我只是給了他們應有的生活?!?/br> “我頂多是動動嘴,田地是他們耕的,水田是他們開的,水渠也是他們每個村寨自己挖出來?!?/br> “憑什么一句因為我,就抹殺他們的成果?!?/br> 紀元確信道:“我只是做了我該做的事,他們才是真正辛苦的人?!?/br> 這是紀元真心實意這般講的。 天下的農民,天下的百姓,供養了上層人,供養了他這樣的讀書人。 他不過回饋一些自己因為幸運得來的知識,便要被感恩戴德嗎。 如果其他人,有著跟他相同的經歷。 只怕不會比他差。 他只是幸運,比這些人更幸運的,經歷過另一個時空。 若靠著幸運便高高在上,那他上輩子讀的書,就讀到狗肚子里了。 如果他因為這些幸運便自詡救世主,自詡本地的大功臣。 那他跟天齊國的某些人又有什么區別。 若不時刻警醒自己,那他一定會變得面目可憎。 原本因為這些功績沾沾自喜的官吏們,只覺得臉頰通紅。 說實話,寧安州變成這樣,他們其實是有些自傲的。 甚至那些去年才被調過來的官吏,同樣有些傲慢。 他們以為,是自己,是紀大人帶給當地好生活。 殊不知,紀大人自己都不這么認為。 那他們憑什么這么說啊,是他們更厲害嗎? 那肯定不是。 寧安州衙門的心被安定下來,不再拿此炫耀。 可他們漸漸發現,他們越是不炫耀,其他各地同僚越想聽。 你們寧安州,是不是又搗鼓出新花樣了? 沒有,這是真的沒有。 因為一入八月九月,就要核算田稅了。 寧安州頭一次交田稅,務必認真謹慎。 寧安州本地百姓,對此也有準備。 田稅的事吵吵嚷嚷好幾年,能拖到現在,已經很不容易。 可即便早就知道要交田稅,真正把糧食拉出去的時候,還是心如刀絞。 這是他們一點點伺候出來的莊稼。 直接被拿走兩成。 如今各家的田地,均產都在三百九左右。 算下來,一畝地要給七十八斤的糧食。 一些新寧人,甚至“上道”的添補到九十斤。 這是他們在景國,河輝國的規矩。 有時候甚至要添到一百斤。 一般來說,稱重的糧斗裝滿,官吏還要踢上一覺,落下來的都是眼前官吏們的。 那糧斗不滿了怎么辦? 你們再給補上啊。 所以有些農戶,就會提前多給一些,如果糧食落在地上,還需要他們撿起來送給官吏。 直接多給一些,也能省事了。 紀元的治下,自然不允許這種事情發生,直接道:“不用,該是多少就是多少?!?/br> 他們官吏們的補貼,自有官府來發。 同行的人都會互相監督,如果發現誰隨便拿用百姓家的東西,會被紀大人直接問責。 到時候,別說繼續當官吏了,按照紀大人的 性格,會讓他們跟著流放犯人一起去修路修橋! 什么? 寧安州的路不是已經修好了? 那是通往外面的修好了,里面的呢? 寧安州地面水系復雜,還需要很多橋梁,最好還是石橋,若是木橋,大部分木材經不住浸泡。 讓他們去搬大石頭? 是會死的! 紀大人對內極為嚴格,被他扔去修路的也不止一個,只是沒跟大家說而已。 新寧人感恩戴德,之前不用交人頭稅,現在只要交規定的田稅,他們已經很滿足了。 寧安州的百姓雖然不習慣,但也沒辦法,大家都選擇在十二月再種一季糧食。 說不定能補補虧空? 不過這次的田稅要怎么交? 紀元這邊并不給主意,主打一個,你不問,我不說,你一問,我驚訝。 不少人似乎形成默契。 這一季的稻子,不管? 只要交好夏秋的田稅就行? 紀元的態度,便是寧安州衙門的態度。 說實話,紀元主打一個能拖就拖。 反正本地的二季稻剛剛開始種植,沒有形成規矩很正常。 用劉同知的話說。 紀大人該積極的地方極為積極,該拖延的時候,拖延到誰都看不下去。 紀元就不知道這事,他出衙門之前,左看右看,確定四下無人,這才趕緊離開。 大家看得好笑,卻也知道,最近來堵知州大人的百姓實在太多了。 都是聽了紀大人要離任的消息,不約而同地過來。 過來之后要說什么嗎? 其實也沒有,有的難過,有的流淚,都在表達不舍。 但他們又知道,天下沒有不散的筵席。 紀元看多了,心里也不算好受,索性躲著大家,這樣所有人的心情都能好點。 不過他還要去官田附近,只挑人少地方走,路過州學的時候,正好看到程亦珊從里面走出來。 程亦珊眼神帶了驚訝,再看看他的動作,忍不住笑了下:“怎么又在躲人?!?/br> 兩人都是一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