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4節
再從西北邊塞到江南各地,以及中原幾個地方。 他的好友們,還真是遍布大江南北。 白和尚他現在所處的位置,竟然跟武營他們相隔不遠,在當地刑司做事。 高老四還在某州工司做事,不過說是平時清閑得很,都在研究蒸汽機,對蒸汽機的設想贊不絕口。 其他像董康,還有當時榜眼謝志福,探花宋留群等人,信里語氣也溫和親切許多。 估計是見識過職場之后,就知道他們當初在翰林院那些事,真的不值一提。 還有一封信,是聶世鳴的,當初正榮縣的縣令,也是跟紀元約好同往金陵應天府任職那位。 紀元有意跟他多通信,彼此信件來往很是頻繁。 聶世鳴所在的應天府,不愧是天齊國經濟中心,就連聶世鳴都感慨,怪不得許多官員都喜歡來江南一帶任職。 不過關乎當地戶司的事,他倒是沒有多提,只說當地關系盤根錯節,他這種叔叔在京城吏部的,都不算什么。 這倒是不意外。 但聶縣令當初在建孟府正榮縣時,靠著在京城的關系,也算如魚得水,那地方的知府都看在聶縣令的面子屢屢幫忙。 可到了應天府,卻又什么都不是了。 誰讓那邊的關系,確實不同。 那是錢袋子,哪家的勢力都想摻和。 這些信件來往中,紀元也算對應天府有個大概的認識。 剩下的信件,就是夫子們的了。 家鄉的趙夫子他們,還是對紀元很擔心。 好在見他事情順利,心里也能寬慰。 意外的是。 已經許多年沒見的林大人,竟然也通過程教諭給他寫了信。 只說讓他在滇州府小心謹慎,總會回來,多也是安慰。 其實他在這邊,真的沒有那樣慘??! 大家是不是都想錯了! 紀元臉上的笑意,在看到程教諭信件的時候直接消失。 程教諭在江西那邊做掌印教官,他知道京城的事情之后,立刻以最快的速度回京。 程家當時面臨的事情,已經無法再挽回。 人證物證,就差口供。 程大人清清白白,自然沒有口供。 但監牢里明里暗里的折磨,甚至還以他的家人做威脅,讓程大人精神崩潰,成了別人獄友口中的程瘋子。 好的時候目光呆滯,精神錯亂的時候只會招認。 信里還說,他們很不好意思,用了紀元寄過去的銀子,既疏通關系,也幫忙買藥。 再加上侄女程亦珊暗地里做點心補貼,算是穩住病情。 也是這個時候,李首輔那邊派人過來幫忙,商議過后,把流放地方改為寧安州。 程教諭是個愛笑的人,這次信里的語氣卻帶著說不出的謙卑跟歉意。 縱觀天下,也只有紀元那邊還能護住人了。 便是程教諭自己,日子也不好過。 他本來打算送堂哥一家過來,但臨時又被任地召回,說是馬上鄉試,他這個掌印教官不在,實在不合適。 程教諭信里隱晦說,約莫是他堂哥知道什么,這才會被人如此刁難。 不過此時也不要再提,既然不是機會,堂哥精神也不能被刺激。 李首輔那邊的人勸他先回任地。 程家人里,他已經是最后一個官員了,不能再折里面。 信件寫了很長,完全不是程教諭的風格,信里的教諭似乎突然蒼老很多。 最后他道:“無以為表,舉家拜謝?!?/br> 此話已經很重了。 紀元上次見到程教諭就是在程家。 當時兩位程大人,一個升職,一個被重用。 他還跟著他們家一起過中秋。 程大人一家其樂融融,和睦至極。 不過兩年時間,竟然翻天覆地到如此地步。 紀元收起信件。 程大人被嚴刑逼供,多半是因為既沒有后臺,也因為程大人之前身上的事被皇上不喜。 再加上,他又是個不站隊的,自然而然成了炮灰。 可程大人又有什么錯。 他讀書用功,為人清白,做官踏實。 他的妻子溫和友善,持家有方,一家子和和美美。 他家的一雙兒女,小兒子自己沒接觸過,可女兒被養得很好,既聰明又帶著少有的通透,偏偏性格還是溫和自然。 這樣的人戶,原本應該過得很好,至少不能是現在這樣。 再回想起小紀元。 小紀元家里何嘗不是這般。 雖說這兩家,一個為官,一個為農。 但都是夫妻和睦,為人正直善良的家庭。 后者,三人都已經沒了。 前者,也沒好到哪去。 是哪里出錯了。 還是有什么地方不對勁。 紀元收起信件,長舒口氣。 鎮南關二月的陽光很溫和,讓人心里慢慢靜下來。 “柴烽,今年流放的隊伍是不是已經快到了?!?/br> 紀大人不止一次問起此事,柴烽自然時時關注:“說是快到武新府了?!?/br> 武新府。 從武新府到鎮南關,還要半個月時間。 但他是不能直接過去接人的。 先不說他有人盯著,就說程家那邊,估計也有人暗中查看情況。 除非到了自己的地界,不好直接照顧。 紀元從自己書房翻出一幅畫遞過去:“找人送給董家,讓董家一定要幫忙照顧姓程的那家犯人?!?/br> 即使不給這話,董家多半也會幫忙,但以紀元的想法,還是再使使勁。 紀元來到滇州府之后,畫畫的技藝并沒有放下,此畫算是他這半年里畫得最妙的一幅,董家應該會喜歡。 當然了,落款還是青堂。 至于董家會不會猜到青堂是誰,這倒也不重要了,只要能幫到程家人即可。 化遠四十一年,二月初六。 程亦珊努力讓自己不要慌張,讓自己穩住心神:“官爺,您看在銀子的份上,再停一日吧,我娘,我娘真的需要休息?!?/br> 程亦珊把身上最后五十兩拿出來。 這一路上,看病吃藥,還有路上打點過,她散了千兩銀子。 對方確實也是因為這些銀子才故意為難。 但不給銀子,只會更難。 更別說她跟她娘身為女子,這一路上只會更危險。 程亦珊目光看向另一位差役,那位差役收了銀子,拉著身邊人道:“算了算了,兄弟們都走了那樣久,再歇一日吧?!?/br> 能收錢就是好的,不收錢反而不妥。 程亦珊也不敢笑,只讓自己木愣愣的,希望自己顯得更丑一些。 消瘦的手腕露出來,看不到一絲美感,反而讓人覺得恐怖。 對方果然被她這只剩骨頭一般的人嚇到,收銀子直接去喝酒。 等其他人走了,程亦珊趕緊去照顧母親,那邊程亦淮把湯藥煮好,姐弟兩個小心翼翼扶起母親。 程亦珊小聲道:“娘快到了,馬上就要到了,您再撐一撐,爹爹也好好的,你們一定會好好的?!?/br> 這些話似乎讓程亦珊的娘回神,還真的喝進去一些藥。 “你們是程家人嗎?” 一個三十多歲秀才模樣的人道。 董秀才甚至被程亦珊身上的氣味嚇得后退半步,隨后心道,這樣確實是保護自己的好方法。 董秀才趕緊道:“我是受紀大人所托,來幫你們的,這,這我立刻去請大夫?!?/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