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節
否則不至于自己說句話,王興志他們就怕了。 錢飛搖搖頭:“我是商籍?!?/br> 他見過很多次,自己爹爹在讀書人,官員面前卑躬屈膝。 他們不會幫商籍說話的。 紀元沒有再勸,這種觀念確實不好說,本地的風氣也是這般。 陳志良聞著極香的飯菜,有些忍不住想吃,卻被常慶瞪了一眼,直接帶著他坐到另一桌上。 顯然是想表示,不像跟銅臭社的同流合污。 這個動作讓錢飛有些無措。 他也沒說什么,就是想讓大家一起吃菜而已。 常慶等人看著紀元跟李廷,明顯讓他們也遠離錢飛。 紀元卻在眾人目光中,夾了塊新鮮的竹筍,笑著道:“春筍的味道果然好,跟rou在一起炒,更好吃了?!?/br> “是吧!我家的廚子手藝特別好?!?/br> 錢飛這才松口氣,見李廷也跟著吃,趕緊給兩人夾排骨。 不管“窮酸社”,還是“銅臭社”,目光都有些錯愕。 他們平時不會一起吃飯的啊。 紀元卻懶得再理他們。 王興志他們是霸凌。 常慶他們也是。 紀元自覺年長這些人幾歲,實在看不得這些。 跟著的李廷覺得無所謂,他也覺得錢飛挺好玩的,十二三的年紀,同樣把錢飛當弟弟帶。 一頓午飯吃完,錢飛心情大好,明顯活潑起來,跟同樣話多的李廷差點結拜。 兩人都愛說話,一頓飯就差把全家情況都說出來。 紀元這才知道,為何錢飛那么怕當官的子弟,原來是他爹前幾年做生意的時候,被當官的坑了很多次。 那時候錢飛還小,卻給他留下足夠深刻的記憶,聽說他們錢家最近幾年才緩過來。 他們這邊氣氛正好,其他人卻看不過眼。 特別是窮酸社為首的常慶。 常慶還是沒忍住,放下手里的筷子,看著自己這邊的菜色,再看看紀元那邊的,開口道:“紀元,你知道錢飛是銅臭社的吧?!?/br> “銅臭社,錢飛親口說的?”紀元隨口問。 錢飛立刻搖頭。 這肯定沒有,就像這些貧家子弟,也不會直接說自己是窮酸社的。 都是對方根據他們的家境瞎喊。 紀元看了看舍長常慶,又看了看平時被稱為銅臭社的眾人,認真道:“都是同窗,交友是看品性的?!?/br> 常慶不再說話,旁邊的陳志良小聲嘟囔:“看品性?還是看他家飯菜的面子上?” “越在意什么,才會越注意什么?!奔o元翻著書道,“你若想吃錢飛家的飯菜,明日我們一桌?!?/br> 紀元,李廷,錢飛三人確實一起吃飯。 但他們兩個吃的還是食堂飯菜,錢飛也不過是為了感謝他們仗義執言。 這種小事,誰放在心上,誰才在意。 紀元一句話,戳中不少人的心思。 以前他拿話堵銅臭社那些人的時候,眾人只覺得爽快。 如今堵了自己,才知道他的嘴還真是不饒人。 紀元再次道:“同窗之誼十分難得,錢飛并未做過什么錯事,不必因他的身份而討厭他?!?/br> “我們因為家境緣故被喊窮酸社的時候,難道不無辜?” “他們一口一個窮山惡水出刁民,又說窮人志必短,還說窮生惡計,富生良心的時候,就合理嗎?!?/br> “交友是看品行,不是看出身?!?/br> 這話說得大家啞口無言。 是啊,他們被說人窮志短的時候,同樣難受。 錢飛這些商籍被說商籍低賤時,跟他們是相同的感受吧? 不止“窮酸社”的人感同身受。 無緣無故被喊銅臭社的學生,心里也在暗暗點頭。 紀元說完,帶著李廷,錢飛離開食堂。 還是趕緊學習吧,他昨日的大字沒有錯處,尊經閣的老夫子給了他一副字帖。 以后不用寫一百個“永字”,要開始臨帖了。 等于說,他終于進階了一步。 字帖為書法大師姜立綱所書。 姜立綱被以“善書”聞名海內,其字體渾厚,清勁方正。 他的字,也被人稱為“臺閣體”。 臺閣體,同樣被稱為館閣體,因為字體方正,光潔的特點,已經成為科舉考試里必練的字體。 而姜立綱先生所寫的“姜字”,是如今人人爭以為法的好帖。 老夫子把珍藏的姜貼給他,便是讓他細細臨摹。 紀元欣賞一番,不愧是書法大家的作品,便是印刷出來的臨帖,也讓他忍不住贊嘆。 市面上許多書本的印刷,乃至宮廷,官府的匾額石碑,也都是仿照這種字體。 若能學會,豈止科舉有用,甚至可以去世面給人抄書。 按照老夫子所說,以后每日臨摹二十字即可。 臨帖不在字多,而在精。 須要認真觀察,嚴格落筆,反復校對。 切不能悶頭去抄。 紀元把老夫子的話牢牢記在心中,也愈發珍惜手中的臨帖。 這以后就是他每日必備的功課。 紀元他們離開食堂,剩下的人面面相覷,趕緊吃完飯回丙等堂,總感覺舍長常慶真的生氣了。 常慶看著眾人,臉色鐵黑。 他好歹也是丙等堂的舍長,還是貧寒子弟們的第一人。 竟然被紀元這么說。 回到丙等堂的紀元正在看字帖,這么好的字,他什么時候能練出來啊。 正想著,突然出現的王興志王興杰兩人站到紀元面前,直接道:“紀元!你是不是跟郭夫子有勾結!” 跟郭夫子有勾結? 這是哪的話。 紀元皺眉看著他們:“讓開?!?/br> “不讓!肯定是你的啟蒙夫子跟郭夫子關系好,所以讓你在月考中得了二十名!” “沒錯,就以你的字,怎么可能得那么高的名次!” 兩人一唱一和,直至紀元的字! 要知道,科考也好,平時縣學考試也好。 試卷上字跡一向是評判的標準之一。 就算你文章寫得再好,字不好看,不清楚,依舊會被扣分。 文壇也有字如其人的說法,雖然不是科考上的明文規定,但字不好的,肯定難進寸步。 這已經是科考上的潛規則。 以科舉為主要目的的縣學,自然會遵守這方面。 按照現代的話來說,那就是卷面分。 以紀元的字來說,他絕對不可能考到第二十名。 從食堂回來的同窗們全都看過來。 也有人問:“王興志,你開什么玩笑,若紀元的字真的差到那么地步,甚至考不進縣學吧?!?/br> 說到這,王興志立刻道:“是??!我也覺得他考進縣學也不對勁!” “他的字真的很丑,丑到沒法見人!” 說著,王興杰竟然伸手去翻紀元的書本。 只要拿出紀元的字跡,就能證明他們說得沒錯! 紀元見此,心里已經明白七八分。 這兩人不知道從哪得知,他的字很丑,丑到不好見人。 故而從這上面,質疑他月考的成績,更質疑他入縣學的資格。 若真的坐實了,只怕很多人不服。 要知道考正榮縣縣學的,有六百多人,也有在所很多人都同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