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節
想來有了這一遭,安紀村明年去私塾上學的學生,必然會增加。 果然,周圍村民聽得愣神,眼里流露出艷羨,最后拿出四書出來:“這是今年額外的獎勵,四本書,縣令專門從府城帶回來的,你們可要珍惜?!?/br> 縣令從府城帶回來的書?! 紀元聽安村長家的人過了被服吃食的事,故而不算驚訝。 但這四本被收起來的書,卻是讓他驚喜萬分。 大學,論語,孟子,中庸。 他前幾日在書鋪看了許久沒舍得買,沒想到縣學竟然還發?! 捕快大哥最后道:“天齊國建學育才,度越前古,你們學生可要珍惜?!?/br> 別說天齊國了,他們正榮縣的縣學能為學子做到這種程度也是少見,這些學生可真是趕到好時候。 紀元再次謝過:“不敢忘縣令,教諭,教誨?!?/br> 捕快大哥見他機靈,面容也和氣多了,又道:“近來衙門事多,我們就不多留了,記得正月十六去縣學上學,回頭有機會再見?!?/br> 說罷,另一個捕快從身上摸了摸:“趙夫子,這是黃夫子,還有郭夫子給您的信?!?/br> “對了,黃夫子,已經是舉人老爺了!只是府城離咱們縣太遠,故而消息傳得太慢,而且他上任的著急,沒來得及回縣城,連家人都是托親朋送到任上?!?/br> 這個消息更是猶如一道驚雷,趙夫子驚喜連連:“他考上了?!當真?!” “是,詳情估計在信中,趙夫子我們就不多聊了?!?/br> 兩個捕快走后,圍觀的村人更是驚愕。 黃夫子他們不知道是誰。 但聽懂另外兩句話。 黃夫子從秀才考上去,成了舉人老爺! 不僅如此,還當了官,還把妻兒家人全都接走了! 當官??! 這可是他們想都不敢想的。 兩個捕快過來,都夠他們卑躬屈膝,小心照顧。 教諭,縣令更是小民眼中的大官。 如今跟他們講,那秀才成了舉人,也是官了,心里說不出的震撼。 眾人下意識看向紀元。 八歲就考上縣學,還是六百多人里面考上。 那他會不會也能考上秀才,當上舉人? 安紀村,豈不是要出個大官了! 方才兩個捕快老爺都夸紀元是神童,還說衙門很多人都知道他! 紀元又被看得渾身不自在,大家怎么用這種眼神看他。 他剛上小學??! 怎么就想著他要當官! 安村長明顯也是這么覺得的,還讓跟紀元更熟悉的安五叔幫忙把捕快送來的東西,全都幫他帶回去。 紀元自然是把東西搬到趙夫子家中,根本不可能回三叔家。 趙夫子著急看信,兩人趕緊回去了。 他們走后,整個安紀村里,都流傳著紀元也能考上舉人的說法。 沒辦法,誰讓他實在厲害。 那個什么黃夫子離他們太遠,但紀元近啊。 不過對紀元來說,黃夫子還算熟悉的,他上次科考前特意來看趙夫子,就說明關系極好。 紀元還記得,他上次過來十分迷茫,沒想到竟然考上了。 趙夫子看完信,也不避諱紀元,把事情經過說了下。 黃夫子原本打算,這次最后一次應試,人也灰心得很。 來了安紀村一趟,又聽了那首竹石,決定放手一搏,并做好打算,無論如何他都會潛心讀書,繼續科考。 沒想到的是,他這次竟然考中了! 當時八月八鄉試,考過之后他為了省錢并未回來,而是留在府城小酒樓里等著消息。 從考試到放榜,過了二十天時間,八月二十八榜單揭曉,黃夫子赫然在列。 驚喜之中,他準備馬上給家里寫信,誰料建孟府傳出疑似鄉試舞弊的傳言。 他們這些中舉了的舉子,都是懷疑的對象,根本不讓他們跟外面有書信往來。 反復調查后,黃夫子幾乎被脫了層皮,還好他并未牽扯其中。 其他舉子如何,他也不知,應該是秘密處理,不能引起其他學生們的恐慌。 黃夫子寫這段的時候,還能看出其中恐懼,那會已經是十月份,終于把人放出來。 想來確實瞞得嚴密,所以下面各縣都不知道,他們正榮縣還在準備縣學的考試。 “他也是驚險,怪不得那么久沒有消息,不過也因禍得福,以往舉子上任還需要時日,他們這批無辜被牽連的,可以立馬上任?!壁w夫子說著,也不知想到什么。 紀元單是聽,都知道里面稍有差池,就會被連累。 估計趙夫子也在為黃夫子后怕。 放下黃夫子的信,趙夫子看向另一封郭夫子的。 郭夫子是縣學的經學博士,跟趙夫子關系也不錯,他則是回信。 前段時間趙夫子覺得縣學考試結果出來得太慢,忍不住詢問了情況。 郭博士收到信后,卻也不好回,現在等到考試結果出來,才把事情講了講。 紀元對此更加好奇,畢竟跟自己有關。 十月份的考試,十二月中旬才有結果,真是奇怪。 人家鄉試考舉人二十天都考完揭榜了。 沒想到的是,正榮縣縣學考試結果出來太慢,也是黃夫子那邊的連帶反應。 當時建孟府鄉試秘密處理科舉舞弊案,十月份放出一批無辜的舉子,消息自然走漏。 也不知是誰,在這個節骨眼上,參了正榮縣縣令一本。 說他糾結黨羽,以縣學入學的名義網羅人才,幾個縣的好學生都去往正榮縣,難道藏的不是結黨營私的心思? 放在平時,建孟府那邊也不會多管,不過是縣學的考試而已,若是童試縣試,還能管管,這入學考試算什么。 正榮縣縣學近兩年辦得好,大家也都知道。 但跟鄉試舞弊案湊一塊,中央派來的監臨官也在場,只好把正榮縣的縣令喊過去。 不僅如此,連縣學教諭,訓導,都被召到府城問話。 縣令走之前,命幾個捕快,嚴密看守這次縣學的試卷,全都封鎖在箱子里,鑰匙被他帶走。 否則他一走一個多月,這些試卷都要作廢無用。 郭博士在信中講,他當時雖然沒去,聽教諭他們說,要不是考上舉人的黃夫子在中周旋,估計還要耽誤很久。 黃夫子考上舉人,又被派了官,等于有了官身,故而在府城也能說上幾句,還找了今年鄉試榜首說項,算是把這事平了。 也因此,黃舉人又被耽誤日子,所以家都沒時間回,只好拜托親朋接回妻兒家人。 等縣令,教諭等人從府城回來,都十一月下旬了。 縣衙堆積的事,年末各項考核,加上六百多人的試卷,簡直忙得頭腳倒懸。 若是平時如此忙碌,衙門的事還能找本地的秀才們前去幫忙。 偏偏又牽扯閱卷,這里面很多學生都是他們的子弟,一定要避嫌。 一來二去,正榮縣衙門跟官學,人手不夠不說,還能不臨時加人。 下面的學生們又等著看成績,每天無數人去催。 他們直接加班加點到昨日深夜,眼圈都是烏青的。 誰看了不要說一句,真的慘啊。 這加班加的。 想想就頭疼。 就算忙完試卷的事,衙門還有好多公務等著他們。 紀元想到自己還去縣學門口打聽消息,估計里面的夫子博士們,正紅著眼一目十行地閱卷? 這讓他良心都有點不安啊。 感慨之余,紀元還有些佩服他們縣令,跟科舉舞弊扯上關系,召他去府城,還能提前封存試卷。 不僅如此,回來之前還買了四書給他們帶回來,這魄力也沒誰,肯定是個極為精明強干的官員。 趙夫子看信到最后,面色有些古怪,看看信,又看看紀元。 “你看這一段?!?/br> 紀元好奇地雙手接過信,嚇得有些坐不住。 郭博士最后在信中還說了,縣令跟黃舉人如何在府城脫困。 京城來的監臨官對黃舉人問話時,問他是否作弊,是否跟人來往過密時,黃舉人自然否認。 被逼問到極致時,黃舉人幾乎把自己家底和盤托出。 幾歲讀書幾歲會寫字,什么時候斷奶都能被問出來。 其他事情就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