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央撐著腦袋起身。

    辦公室沒開燈，僅憑落日照亮。

    “醒了?！毙煨兄仙掀桨?。

    她發現他鼻梁上架了一副眼鏡。

    注意到她遲鈍的視線，徐行知淡淡摘下：“平鏡，防藍光的?！?/br>
    她點點頭。

    他走過來拎起滑落她膝頭的西裝穿上：“拿好你的東西，我們去吃飯?！?/br>
    薄薄的光線將男人鼻梁投下溫柔的陰影，沈清央有眨眼間的恍神：“……好?！?/br>
    走出辦公室，接觸到新鮮空氣，沈清央長舒了一口氣，清醒過來，不遠處草坪上有人在打球聊天，她眼神落過去一霎，很快收回來跟著徐行知上車。

    他的車不是中午岑川來接她的那輛。

    車前依舊掛著香薰片，味道清清淡淡，沈清央聞不出是什么，有些像杜松的味道。

    他用東西挑剔但專一，輕易不愛換的。

    車沿著小路開出去。

    路上，沈清央沒說話。

    混沌的生病期已過，他們既做不回普通兄妹，也沒有其他的關系。

    在這異國他鄉，徐行知沒有將她在路上丟下去，已經算很有責任心。

    大約四十分鐘后，車沿著彎路駛入風景十分漂亮的別墅區，在一座外形精致的小別墅前停下。

    沈清央還以為他說的吃飯是去餐廳，沒想到是別人家里。

    還沒下車，便有個金發黑瞳的洋娃娃跑出來，撲到徐行知身上：“uncle！”

    徐行知彎腰對她笑了笑：“送你的手鏈喜歡嗎？”

    “喜歡！”小女孩得意地舉起藕節似的手臂，一口英文十分地道，“我已經戴上了?！?/br>
    沈清央有些怔然。

    她忽然發現，加州見面以來，他好像沒有對她笑過。

    這念頭滑過一瞬，被一道戲謔的男聲打斷：“不是吧，還真帶女伴來了，千年難得一見啊?！?/br>
    樓梯上下來一位和小姑娘樣貌有些相似的男人，t恤長褲，穿得休閑，笑瞇瞇朝沈清央伸出手：“不知小姐貴姓？”

    “沈?！彼焓只匚?，“叫我清央就好?！?/br>
    “清央，好名字?！边呿矘O力壓下自己眸間的好奇，“這是我女兒克萊爾?！?/br>
    “克萊爾?！彼惺?，“過來打個招呼?！?/br>
    芭比娃娃一般的小姑娘走過來，甜甜仰頭，切成了字正腔圓的中文：“jiejie好?！?/br>
    ……

    邊聿拎她耳朵訓斥：“叫阿姨?！?/br>
    “沒關系?！鄙蚯逖霃澭?，拍拍小姑娘的腦袋，順帶著看到她手腕上那串紅色手鏈，徐行知送的。

    她在身上找了一圈，兩手空空地過來，最后只摸出一顆檸檬糖，臉微紅地遞給克萊爾：“jiejie請你吃?！?/br>
    “我最愛吃糖果了！”克萊爾熱情地給了她一個擁抱，“謝謝jiejie！”

    邊聿嘴角微抽，余光里瞄徐行知，見他面色平靜，也就沒去糾正。

    別墅室內裝修是復古歐式風，許多家具上有漂亮的茛苕葉花紋，邊聿請他們到餐廳，說晚飯已經準備好了。

    克萊爾和徐行知一起坐，他對小姑娘的冒犯和親近并不排斥，反而很寬容地解答克萊爾各種稀奇古怪的問題。

    他鮮少有耐心如此好的時候，即便是對年少時的她，恐怕也沒有。

    邊聿家的廚師功力堪比五星級主廚，牛rou烹飪得鮮嫩可口，蘑菇燴飯更是香氣撲鼻。

    沈清央卻忽然失去胃口。

    為給主人家面子，她還是每道菜都嘗了些，沒多久，有些撐。

    她放下筷子道了抱歉，轉身去洗手間。

    一段臨院走廊，米白色希臘柱螺旋向上，一個個漂亮的花籃式柱頭連成扶手。

    沈清央胳膊搭在上面，有些失神，不明白自己此刻的陰郁心情。

    仿佛回到了過去的兩個月。

    “沈小姐?！庇腥私兴?，

    回頭，是邊聿。

    邊聿笑著問：“是沒找到洗手間嗎，我帶你過去?！?/br>
    “沒有?！鄙蚯逖牒雎援悩拥男那?，彎唇，“我是走到這兒發現下面的花園太漂亮了，所以停下來看看?！?/br>
    邊聿跟著看過去，點點頭：“確實很漂亮，那都是我太太弄的?！?/br>
    “克萊爾的mama嗎，怎么今晚沒見到她？”

    “她已經過世了?！?/br>
    沈清央愣住，歉然：“抱歉……”

    “無妨?！边呿卜炊@得很豁達，“她已經去世快一年了，活著的人總要生活，比如，保留好她喜歡的這棟房子?！?/br>
    沈清央想起進門以來房子里處處講究的細節和漂亮擺件。

    “她一定是很懂生活的人?！?/br>
    “確實是?！边呿残χ硎举澩?，眉宇流露出幾分懷念。

    沈清央不擅長安慰人，于是和他一起在夜風里沉默?；▓@中被打理得極好的花沐浴在月光下，姹紫嫣紅的柔和美麗，憑這些也得以窺見邊聿妻子生前的確是很有情調的人。

    片刻，邊聿忽然轉頭：“沈小姐，我能冒昧問你一個問題嗎？”

    她點頭。

    “你們是什么時候認識的？”

    指的她和徐行知，沈清央微微一頓，沒給出具體答案：“很小的時候就認識了，兩家父母是朋友?！?/br>
    邊聿臉上立時浮現出“果然如此”的慨然。

    “有什么問題嗎？”

    “沒有?！边呿残?，“只是想起我妻子，年輕的時候我性格不好，沒有好好對她?！?/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