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找裴亦，暗地里打他一頓，有用嗎？”

    少女唇線繃了下，隨即垂睫，再抬起頭時，眼圈已經紅了，不知真假。

    “哥哥，你都知道了?！?/br>
    “嗯?！毙煨兄焓?，摘掉她發頂的一片落葉，輕描淡寫道，“以牙還牙雖然解氣，但對你沒有什么好處，在外人眼里，流言傳得久了就會變成真的?！?/br>
    “清央，做人緣跡不緣心，清白最重要?！?/br>
    緣跡不緣心。

    清白最重要。

    后來沒過多久，徐行知聽說新生運動會上鬧了個不小的風波。

    高一七班的郭響男子三千米跑出亞軍的好成績，歡呼熱切的頒獎典禮后，廣播臺里有人喊住他——

    “郭同學你好，我是高一一班的沈清央，首先祝賀你拿到好成績，其次，我想問郭同學可以向我道歉嗎？”

    剛走下頒獎臺的郭響愣了下，圍在他周圍的同學也都愣住。

    少女清晰溫柔的聲音還在繼續：“郭響同學，你先是跟我告白，被我拒絕之后惱羞成怒到處跟別人說我吊男人，甚至誣陷閻老師和我的關系，我忘了，你應該道歉的人不止我，還有閻老師?！?/br>
    臺下的郭響在聽到“表白”兩個字時瞬間臉紅脖子粗，跳腳大喊：“沈清央，你少胡說，我什么時候跟你表過白！”

    廣播站在主席臺，沈清央壓根聽不到他的聲音：“我猜郭同學一定不會承認，不巧他寫的幾封情書我還留著，下面我給大家念一下。哦對了，閻老師辦公室也有監控錄像，我已經跟學校團委舉報你sao擾誣陷同學老師，如果郭同學不打算跟我道歉的話，那就只能接受停學反思的處分了?！?/br>
    這事發生時高三在上課，下了課大家聊起這場熱鬧，紛紛敬佩這學妹的勇氣和坦蕩，順便嘲笑郭響這樣無恥的行為。

    話雖如此，但徐行知去教務處時，一推門還是看見了沈清央低著頭挨批評的模樣。

    是非是一部分，學校臉面又是另一部分。

    “行知？”教導主任看見他進來，怒氣稍微平復，轉身把文件夾遞給他，“這是你們班評優的獎狀，拿回去吧?！?/br>
    學校老師們沒有不喜歡徐行知的，年級第一，斯文優異，做事沉穩，跟那些愛惹事的浮躁小子們簡直天壤之別。

    “謝謝主任?！毙煨兄戳搜鄣兔柬樠鄣纳倥?，“她怎么了？”

    主任揉著額心：“跟一個男生鬧矛盾了，我正準備把他們兩個人的家長都叫過來?！?/br>
    低著頭的沈清央抿抿唇。

    下一秒，她被人拉到身后，徐行知清雋的聲音響起：“主任，我爸這幾天在上海出差，可能來不了學校，不如您直接跟我說，我是她哥哥?！?/br>
    “……”主任詫異，“你們是兄妹？”

    徐行知點頭，笑著說：“我meimei這幾天在家里總是哭，說學校有男生欺負她，她也不知道怎么辦，小姑娘受委屈了，今天行為可能有點過激?！?/br>
    “但說到底，她還是受害者?！?/br>
    不同的人說同樣的話效果不同，面對一直引以為傲的學生，主任態度軟化：“沈清央是受委屈了，學?？隙〞o郭響記處分，但是沈清央——”

    “我回家一定好好說說她?！?/br>
    “那……”主任愣了下，看向徐行知身后的小姑娘，嚴肅道，“下次不能再這樣了，有什么事告訴老師家長給你做主?！?/br>
    沈清央慢吞吞冒出半個頭：“知道了主任?！?/br>
    “行了，跟你哥哥回去吧?！?/br>
    -

    車頭調轉，纖瘦背影消失在后視鏡中，徐行知啟動車子引擎。

    路上，他降下車窗。

    夜晚，空氣壓抑，風吹進來，又帶走車廂內許多若有若無的氣息。

    有車載香片的味道，也有沈清央留下的淡香。

    今晚約了來參加科展會的幾位公司老總吃飯，褚少云和蔣序比他早到十分鐘。

    “徐總?！辈蛷d一樓，遇上剛從包廂里出來的陳雪。

    徐行知嗯了一聲，與她擦肩而過。

    包廂里，人到的七七八八。

    商務宴，一貫沒什么好吃的，不過是喝酒聊天，后半程，徐行知離開包廂，在餐廳院子里透了會兒風。

    一方人造湖景，錦鯉四游。褚少云來找他：“聽陳雪說，你今天從觀越叫了個律師過來？”

    “嗯?！?/br>
    徐行知向他要了一根煙，低頭點燃。

    打火機還回來，褚少云詫異，旋即笑道：“回國之后事情是不是特別多，都讓你煩到這份上了?！?/br>
    徐行知是很少抽煙的人，沒癮，只用來壓煩躁。

    他理智，情緒一向很淡，前幾年公司在南灣剛起步，三個人里他最年輕，也最冷靜。

    “還好?！睙熿F繚繞間面容不清，徐行知語氣一如既往平和，“只是今天有些累了?！?/br>
    “累了就休息?！瘪疑僭普f，“待會兒你先走，我讓司機送你?！?/br>
    “好?！毙煨兄獩]推辭。

    一支煙抽完，坐進車里，位置周圍浮著些許敏感的檸檬香，掌心微咯，徐行知抬手，在座椅下摸到一串鑰匙。

    徐家大門的和沈清央臥室的。

    鑰匙圈上還墜著一個白色小羊掛件，有些舊了，但仍然小巧可愛。

    喝了酒，心口壓著熱，徐行知手指摸上冰涼的金屬，忽而想起有一次，她主動敲開他臥室的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