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荒野上多出了成百上千具尸體，殷紅的鮮血在野草間匯流成河。

    遠處傳來了烏鴉的鳴叫。

    “汪先生?！?/br>
    一名渾身浴血的鏢師大步走到汪塵面前，行禮道：“賊寇已經被我們完全殺??！”

    雖然非常的疲憊，可他的臉上全是激動的神色。

    實在是殺得太痛快了！

    “嗯?！?/br>
    汪塵看了看天色，說道：“吩咐下去，打掃戰場，回守營地!”

    他的命令被迅速傳達了下去，追殺賊寇的戰士們紛紛回歸匯合，然后開始救治傷員并清理戰場。

    這些賊寇并不是一無所有的流民，因此從尸體上扒拉出來的戰利品還相當不少。

    等到戰場打掃完畢，眾人全部回到營地的時候，天已經全黑了。

    商隊營地里架起了熊熊燃燒的篝火，明亮的火光映照出一張張興奮的臉龐。

    汪塵讓隨隊的帳房清點了一下繳獲的戰利品，然后又拿出一大箱白銀，分發給每一位參戰的人。

    這是他們應得的獎勵。

    剛剛結束的這場戰斗，盡管清安商隊一方在汪塵的率領下取得了輝煌的勝利，斬殺的賊寇數量過千。

    可自己一方也有一些損失，戰死者就有十幾位，受傷的那就更多了。

    汪塵讓人留出部分銀兩以作撫恤，又讓人將犧牲者火化，一一裝入壇子帶回家鄉。

    到了次日中午，商隊才重新上路。

    留下了滿地的尸骸。

    而這些尸骸也極大的震懾了其他的賊寇，清安商隊回家的路上就再沒有出現危險。

    這樣前前后后歷時一個多月的時間，商隊帶著大批的糧食回到了清安縣城。

    而商隊的歸來，也轟動了整個縣城。

    縣令葉向明親自到城外迎接，無數的百姓夾道歡迎，場面之熱烈，成為了很多人一輩子都無法忘卻的記憶。

    汪塵也見到了自己的妻妾，葉黛和小鈺都哭成了淚人。

    將近兩個月的時間，她們日日思念，又為汪塵擔驚受怕，日子過得相當煎熬。

    現在總算是心中大石落地。

    但作為商隊的首領，汪塵還不能立刻跟她們回家歡聚。

    在糧食入庫、商隊解散之后，葉向明又將汪塵請到了縣衙里面密談。

    首先談的自然是流寇的事情。

    自號平天王的李自立率眾沒能打下清安縣城，又轉而去進攻另外一座城池，圍了半個月將其攻下，因此恢復了大半的實力。

    但是他們很快遭到了府城方面派出的大軍圍剿，一番激戰之后，平天軍遭遇連番挫敗，被迫退出了長沂府境內。

    目前長沂府的局面已經穩定，幾個失陷的縣城都已光復。

    問題在于流寇大軍所制造的傷害，卻是需要很長時間才能彌補！

    而長沂府的旱情依然沒有任何的緩解，清水河的水位下降到了極限，所有的自流水車全都成為了擺設。

    由此帶來的后果是，今年長沂府的秋糧收成不足正常的三分之一。

    有的地方甚至因為流寇的破壞而徹底絕收。

    清安縣的秋稻已經收割完畢，損失一樣非常慘重，目前縣城里的米價居高不下，一些商人甚至在囤積居奇，讓葉向明很是頭疼。

    這樣的情況持續下去的話，清安縣好不容易獲得的安定局面將重新陷入混亂。

    幸好汪塵帶著大批的糧食回來了。

    雖然商隊外購的糧食，根本不足以填補今年的糧食虧空，但起碼大大穩定了人心。

    也能穩定米價。

    “賢婿，你來縣衙幫我吧?！?/br>
    葉向明雙目炯炯地說道：“我打算推薦你擔任縣丞一職！”

    目前的清安縣，葉向明可以說獨攬大權，是當之無愧的頭號人物。

    但是軍政大權一把抓，對他來說也是極大的負擔，畢竟一個人不能劈成兩半來使用。

    葉向明很清楚，自己同時兼任縣令縣丞兩個職務僅僅只是上面的權宜之計，一旦局面完全穩定，府城方面必然有新的任命。

    他的縣令位子肯定穩固，可要是換了一個跟自己不合拍的縣丞上來，那無疑是非常大的麻煩。

    所以思來想去，葉向明想要汪塵來占據這個位子。

    他也知道汪塵對當官沒有絲毫的興趣，因此態度非常的懇切：“就是當幫幫我吧！”

    老丈人都說到這個份上，汪塵也不好拒絕：“那好吧?！?/br>
    “太好了！”

    葉向明擊掌大笑：“我立刻向府衙呈請，將這件事情確定下來！”

    縣令和縣丞的任命權都在府衙那里，為了避免夜長夢多，葉向明當即寫了一份推薦書，讓人快馬加鞭送往府城。

    半個月之后，府城派人下達了新的任命。

    因為剿匪有功，汪塵被任命為清安縣的縣丞！

    第1481章 凡塵煉心（二十六）

    剛剛渡過多災多難一年的清安縣，在新年里并沒有見到任何的曙光。

    盡管趕走了流寇大軍，可整個冬季都沒有下過一滴雨。

    開春之后，清水河徹底斷流，河床上滿是被暴曬過的魚干。

    很快這些魚干都被人撿去充饑。

    由于灌溉水源斷絕，春耕的工作已經無法進行，恐慌的情緒四處蔓延。

    這讓縣令葉向明焦頭爛額，一方面組織大量的人力打井采水，另外一方面引導農夫栽種諸如地薯之類的耐旱作物。

    雖然說地薯難吃，并且需要加工才能入口，但總比種植稻麥顆粒無收來得強。

    盡管如此，到了入夏的時候，災民還是在清安縣境內大量出現。

    “老爺，夫人，行行好給點吃的吧！”

    縣城的大街小巷里，忽然多了很多攜家帶口的逃荒者，他們衣衫襤褸面黃肌瘦，一個包袱幾口破碗就是全部的家當，坐在地上向來來往往的行人乞討。

    可是也討不到什么吃的——現在的糧食非常精貴，一天能吃上一頓飯的就算很不錯了。

    由于涌入城里的災民數量太多，嚴重影響到了縣城的治安，因此衙門派出了差役，連同守備軍一起將這些人驅趕到城外安置和救濟。

    一時間哭喊聲、哀求聲綿綿不絕，甚至都傳到了縣衙里面。

    大堂之中，縣令葉向明愁眉不展，對坐在一旁的汪塵說道：“縣庫里的存糧，最多就只能再支持一個月的時間，現在從云澤府也買不到糧食了?！?/br>
    “賢婿，你說怎么??？”

    葉向明擅長練兵，但是在處理民政方面的能力不是很強，因此越來越倚重擔任縣丞的汪塵為自己出謀劃策。

    “再向大戶借點糧食?！?/br>
    汪塵不假思索地說道：“他們肯定還有存糧，能借多少是多少?！?/br>
    “這不太好吧?！?/br>
    對于汪塵的建議，葉向明頗為躊躇。

    他當然知道縣城里的一些大戶囤積了大量的糧食，可是沒有正當的理由，就對這些大戶動手，那很容易引發大亂。

    大戶們又不是魚腩，豈能容忍自己被輕易宰割？

    另外葉向明在清安縣經營了這么多年，跟不少的大戶有著千絲萬縷的關系。

    也不好下手??！

    “沒什么不好的?！?/br>
    汪塵淡淡地說道：“危難之時，自當同舟共濟，為了清安十萬黎民百姓，他們不借也得借，最多我們平價購買就是了?！?/br>
    在汪塵看來，自己這位老丈人能力是很強的，可惜當官當久了，尤其是在擔任縣令之后，行事就開始顯得束手束腳，沒有了往昔的果斷決絕。

    葉向明苦笑：“他們哪里肯賣??！”

    現在的糧食比銀兩更珍貴，有錢都無法在市面上買到足夠的糧食，城外的災民如果沒有縣庫存糧的賑濟，早就全部餓死了。

    “那可由不得他們?！?/br>
    汪塵不假思索地說道：“這樣吧，我讓人丟幾副甲胄到那些大戶家里，那縣衙動手的理由就有了?！?/br>
    歷朝歷代，私藏甲胄都是大罪，輕則全家流放，重則滿門抄斬！

    一副甲胄滅一家大戶，理由非常的充分。

    葉向明聽得目瞪口呆，甚至心生寒意，感覺自己對汪塵的認知又被重新刷了一次。

    他喃喃問道：“那吃完這些大戶，旱情還沒有結束呢？”

    縣里的大戶可不是田里的韭菜，割完一茬又能長出新的來，吃大戶其實跟殺雞取卵并沒有太大的區別。

    “那我們就去搶！”

    汪塵神色冷厲：“到時候我帶兵再入云澤，清剿流寇山賊，肯定能搜刮一些糧食回來?！?/br>
    云澤府為魚米之鄉，旱情再嚴重，那邊的情況也比這邊強上許多。

    葉向明又驚了驚：“帶兵出境可是重罪??！”

    這個罪名可比私藏甲胄大多了，至少也是誅三族的后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