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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蘭殊美眸圓瞪,始知那一向高風亮節的沈家老太公,才是使絆子的幕后黑手。 蘭殊不解道:“可便是我與他孫女沈幼薇自小有些過節,我與他并無交集,他來偷我的書房作甚?” 秦陌繼而講訴了昨晚,他審問竊賊的結果,“他不是來偷你的東西,他要找的,是一封十六年前的書信?!?/br> 蘭殊遲疑道:“十六年前?” 秦陌道:“對,十六年前,隆慶十八年,他寫給你父親的信?!?/br> 蘭殊的蛾眉緊緊皺起。 秦陌猶豫了良久,再度開口問她,“朱朱,隆慶十八年,到底發生了什么?” 蘭殊凝望著他迫切的眉眼,思緒一下被回憶插滿,心口開始一陣接著一陣抽搐起來。 蘭殊從不想重提舊事,也不愿去回想,當年她在刑場看到的畫面。 先皇既然將她的爹爹從史書上抹去,不叫世人評說,那便讓那件事,伴著他一起,塵封在土里。 蘭殊從來不想去傾訴什么,更不想去聽別人對她爹爹評頭論足。 不想去辯解,也不想去乞憐。 只是蘭殊從來也沒有想過,當年一事,可能暗含了更深的一面。 甚至,涉及了黨爭。 秦陌同她說,爹爹的事,可能是他扳倒沈衡的唯一線索。 蘭殊原也以為自己這一世,不會同秦陌再有糾葛。 她本拒絕了他無數遍,想著他遲早有一天覺得無趣了,自然會主動離開。 可他偏偏不撞南墻不回頭。 隨著她近日對他的心緒開始有了一絲浮動,蘭殊越發不可避免地回想起,他也是當年之事的牽連人。 而秦陌越是鍥而不舍靠近,她越是沒有辦法去忽視掉當年的那件事,給他倆的人生,都帶來了巨大的轉變。 如果他還是要堅持往她身邊靠近,蘭殊即使忍痛揭開自己心口的傷疤,也終是要同他說清楚的。 “如果我說,我爹爹就是當年導致大周北伐失敗,害你出塞作質的人?!?/br> “秦子彥,你還要喜歡我嗎?” -- 隆慶十八年,是大周發起北伐之戰的第三年。 江南大旱,遍地餓殍。 崔墨白掙扎許久,最終不忍心看百姓遭難,背著朝廷開倉放糧,將本該運往前線的三十二萬六千八百石軍糧,拿來救濟了災民。 前線糧草供應不上,北伐之軍不得不后退千里,致使大戰失敗。 秦陌因此,從不諳世事的小世子爺,變成了在異國他鄉如履薄冰的質子,活潑開朗的性情大變。 隆慶帝龍顏大怒,下旨處斬崔墨白。 圣旨到了刑場之時,監斬官望見滿城舉傘相送,淚流滿面的百姓,終是在念到“瀆職”之后,一時沒忍心,將后頭的原因說下去。 崔墨白救了他們,卻要在他們面前遭到處斬。 前方戰事萬般緊迫,可百姓的命,就不是命嗎? 監斬官擔心引發群憤,只能奉命將其處斬,而沒有將旨意徹底念完。 回京之后,他進宮謝罪,將在臨安街所看見的一切,盡數陳訴給了隆慶帝聽。 那場面實在令人難以忘懷,老天爺降下了一場久違的大雨,滿城卻只充斥著百姓的啼哭之聲。 市井圍得水泄不通,那一天的萬民傘,覆蓋了整個城池。 隨著時間的推移,隆慶帝心中,也逐漸開始生出了疑慮,自己是否殺了一位愛民如子的好官。 手心手背都是rou,他盼著戰士凱旋,卻又何曾,盼著百姓煎熬于水生火熱之中。 漸漸的,崔墨白便成了隆慶帝心中的一道逆鱗。 他不愿再提起他,更不希望世人去評判他處斬他的對錯,便將他的一切,伴隨他一起,埋入了黃土之中。 -- 秦陌走在皇城馳道上,耳畔邊一直都在回蕩著蘭殊所說的話。 秦陌在戰事的主張上,一直十分關注后方糧草的供應。李乾一定要收攏戶部掌權,也是為了握緊錢袋子,給將來的戰爭做足保障。 這種種思想,皆因他們在卷宗看見北伐之戰大敗的因由,便是糧草供應不足。 當年在突厥寄人籬下的日子,在秦陌眼前一幕幕閃過。 北伐戰敗是大周的前恥,也是秦陌心中揮之不去的疼痛。 可他并不知曉這與蘭殊的父親開倉放糧有關。 秦陌騎馬走在了前往御書房的皇城馳道上,腦海中一時間,有些生亂。 前方轉彎處,出來了一輛馬車,轆轆朝著他這廂駛來,秦陌略一停頓,有意讓道。 對方卻比他反應更快,及時給他讓出了前進的路,秦陌高坐在馬背上,微瞇起眼,方看清那車前左右晃動的燈籠,上頭描了一個“沈”字。 兩方同時前行,即將擦肩而過。 那車夫奉命吁了一聲,車廂在秦陌身旁停下,窗簾緩緩掀起,秦陌垂眸一瞥,正對上了沈衡的視線。 他一個年過花甲的人,一雙眼眸卻還同年輕時一般無二,仍是黑白分明,眼尾上攢滿了笑紋,一切深不可測的城府,盡數藏在了那和藹可親的笑容里。 他在車里掬了手,“老臣,給王爺拜個晚年?!?/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