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魚用濕潤的手指輕輕點了一下人類的鼻尖，對方沒有任何反應，仍在昏迷中。

    她的睫毛微顫，眼睛變得愈發深邃幽藍，散發出光澤。

    “晚安，我的人類，”

    人魚呢喃道，“做個甜夢?！?/br>
    她很快就會回來。

    ……

    空靈的歌聲在深夜的海邊響起，夜幕星星點點，忽明忽暗，仿佛在回應。

    人魚小腿擺動，長長的卷發被風吹動，一下又一下拂過肩頭。

    她低聲哼著小曲，伸了伸懶腰，從礁石跳入海中，浪花卷過，一抹瑩亮的藍折射月華冷意。

    冰冷的海水浸泡著皮膚，熟悉又舒適，是用水盆泡尾巴無法媲美的愜意。

    人魚舒暢地游了兩圈，這才來到jiejie身邊，湊近了去擁對方的肩，以示親昵。

    “求偶期？”

    人魚點頭：“是哦，我以為還要很久之后，沒想到前陣子就開始了，差點出大問題?！?/br>
    “既然計劃有變，不然就別上岸了。你的身體最重要?！?/br>
    人魚：“不可以，我接下這個任務，就必須要完成，否則要被嘲笑了?！?/br>
    “可是——”

    不等對方繼續說，人魚便游走了些，距離被拉開。

    顯然，她不想聽到接下來的話。

    “jiejie?！?/br>
    人魚語重心長地說，“我已經成年了，需要擔負起應盡的義務和責任，不讓我們的族人在海洋中迷失方向，你們總不能永遠把我護在身后?！?/br>
    “……”

    想了想，她又繼續說：“而且，我不認為求偶期有多么可怕?！?/br>
    ——只是有那么一點點費她的人類罷了。

    人魚心虛地摸了摸鼻尖，一本正經地看向對方：“我這次找你 ，是想去一趟深海密林，找女巫配一種藥劑?！?/br>
    話音落下，對方便立馬否決：“不行，我不同意?！?/br>
    “你都不問問我是什么藥劑，居然直接拒絕！”人魚氣得鼓起了腮幫。

    話雖如此，她自己也清楚，在這種時候提起，對方肯定能猜到她在想什么，因此并沒有特別生氣。

    一只透著涼意的手撫過她的卷發，女人聲音略低：“無非是和求偶期有關的藥劑，不管是延遲還是壓抑，我都不允許你服用?！?/br>
    作為人魚成長過程中無法避開的一關，求偶期顯然有著獨特而漫長的考驗，甚至還有一種說法——只有順利度過求偶期，才算是真正成年。

    住在深海密林里的女巫以煉藥為生，可哪怕再完美的配方，制作出的藥劑也總會有各種各樣的后遺癥，而與求偶期相關的藥劑則更是容易出紕漏，嚴重些或許會毀掉身體的機能。

    “jiejie知道，你是想早點查明真相，可事情過去那么多年，相關的線索已經所剩無幾，誰都沒有辦法保證能揭開謎底，讓當年的一切昭告天下?！?/br>
    女人有著一雙紫羅蘭色的眼睛，說話時微微盈著光，好似在蠱惑：“先跟我回去，順利度過求偶期，我去找母親說明實情，她會找到合適的人選上岸?！?/br>
    人魚呆了呆，緊接著便猛地搖頭，重新拉開距離。

    她渾身都豎起了無形的尖刺，戒備十足：“我不管，我就是要上岸去查明真相，區區求偶期而已，我只要按時服用藥劑，就沒有太大的問題，等事情解決了……我立馬回海里，往后都聽你的！”

    越往后說，她的聲音越低，逐漸透出點搖擺，顯然是專門來哄對方的，并不打算真的照做。

    與她相處多年，深諳她的品行，女人輕聲笑了下，說不出是嘲諷還是不在意。

    “我可沒有說，讓你以后都聽我的?！?/br>
    女人垂下睫毛，遮住一半眼瞳：“jiejie尊重你的選擇，但在這種時候，你也要試著從不同的角度去考慮，而不是一意孤行，將自己置身險境，總之，先回去吧，萬事從長計議?！?/br>
    “而且，剛剛差一點就好了，你現在怎么這樣警惕？”

    聞言，人魚表情有點忿忿：“jiejie！你不要再試圖控制我了，這叫趁虛而入！勝之不武！”

    對方：“……”

    “你從哪學來的這些奇奇怪怪的詞?！?/br>
    說到這，人魚表情松懈了點，語氣也忍不住得意起來：“當然是跟我的小人學的，jiejie，你根本就不知道，岸上的人類有多么可愛，我的小人有多么可愛，她就是世界上最可愛的人類！”

    第44章 chapter44

    a市。

    兩邊樹木高大挺拔, 在車窗玻璃留下一抹快速倒退的綠色殘影，和高樓大廈映襯著，形成熟悉而陌生的現代化城市樣貌, 是與臨海漁村截然相反的風格。

    車輛慢吞吞如蝸牛, 挪動的距離按厘米來算, 路況糟糕到令人心煩意亂, 駕駛座上的中年男人忍不住猛吸了兩口, 繼而不耐地抖煙。

    在一眾等待綠燈的汽車中，這輛白色面包車顯得格外不起眼和平凡，任誰都不會浪費時間去多停駐幾秒目光。

    煙味在封閉狹小的空間內蔓延, 很快便傳到后座, 劣質難聞的氣味充斥著鼻翼, 連呼吸都變成了件痛苦的事。

    “開窗通風?！?/br>
    女人嗓音略顯沙啞, 打破車內的寂靜。

    這是上車后，許明習說的第一句話。

    她身上換了套地攤貨，布料做工實在粗糙，磨得皮膚泛紅，細瘦的手腕搭在腿上, 被襯得愈發白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