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點點的喜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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廣州白云國際機場T2航站樓·國際到達口 (下午7:30 PM) 大雨將至,鉛灰色云層壓著航站樓穹頂,玻璃幕墻外雷聲悶悶滾動。 陳遠松了松卡在喉結下的領口,LED屏跳出EK159航班降落提示。沒一會兒,他瞥見人群里出現了一抹亮眼的靛藍色,男生身穿棒球服外套和休閑黑褲,推著銀色行李箱朝他走來。 “二少爺,車就停在門口?!标愡h接過行李,兩人相攜走向機場外的停車區。 雨點開始砸在地面上,炸開一朵朵透明水花。陳遠撐傘護送蔣凌宇上車,小心地為他開門擋頭。 “麻煩總助了?!笔Y凌宇鉆進后座,禮貌地道謝著,然后低頭給楊禾梔發落地平安的消息,指尖在發送鍵懸停叁秒才按下。他繼續說道:“來廣州這么臨時,辛苦你冒著大雨跑來接我?!?/br> 陳遠向后視鏡看去,手機屏幕映亮了蔣凌宇英挺的鼻梁。 他轉動方向盤,雨刮器在擋風玻璃上劃出扇形光暈?!岸贍斦f笑了,是蔣總特意叮囑我務必要提前趕來為您接風?!?/br> 今晚蔣澤賦仍在峰會現場,還有一個閉政會沒有進行完畢,蔣凌宇在飛機上的時候,他便通知陳遠開車過來接人。 蔣凌宇點點頭,嘴角噙著笑:“嗯,哥也很惦記我?!?/br> …… 車身緩緩駛上高架橋,正值下班時間,路面上的車流走走停停,逐漸擁堵起來。 蔣凌宇用兩只手指在腿上轉動手機,有些無聊地看向窗外,隨意問道:“我們一會要去吃飯嗎?” 暴雨中,霓虹燈牌在車窗上投下流動的色塊。 “是的,一會兒帶您去云澗會館吃飯,蔣總那邊忙完的話,應該已經快到了?!?/br> 陳遠回答完,分神看向了后視鏡內的蔣凌宇,這兄弟二人相差5歲,他和他的老板像也不像,兩人的氣質其實大相徑庭。 蔣凌宇看起來更年輕陽光一些。他的額頭寬闊,鼻梁很挺拔,不是那種濃墨重彩的風格,整體五官線條很簡潔,透著種清雋溫朗的帥氣。 如果沒有蔣澤賦,陳遠覺得,楊禾梔和蔣凌宇倒是稱得上郎才女貌的一對璧人 。 可是……他又想起今天清晨,和司機去醫院接蔣澤賦和楊禾梔回酒店,兩人身上的衣服像是不約而同般皺亂著。 …… 蔣凌宇打開手機跟楊禾梔說了晚上吃飯的具體地點,隨后盯著被雨拍打的車玻璃,糾結了一會兒,還是決定旁敲側擊。 “總助,那個我想問問,你們公司有一個楊禾梔的秘書,你知道嗎?” 陳遠:“……” 他覺得蔣凌宇或許是有些欲蓋彌彰了,楊禾梔可是蔣夫人親自過來囑咐過的人,亦是天天在47樓進進出出的人。 他何止知道,簡直不要太知道。 心里不停地飛閃過打工人的牛馬表情包后,陳遠暗嘆一聲,現在又要開始他的表演。 “我知道的,她是總裁辦的行政秘書?!?/br> 蔣凌宇太害怕因為是他幫忙找的工作的原因,上班時候的楊禾梔遇到不開心或者不順利,都不敢跟他說。 他當即立刻追問道:“那她在工作上有沒有受欺負???同事啊什么的?!?/br> 他之前就跟他哥打過招呼,不過看自己的大哥那副對這種關系戶一臉不屑的樣子,蔣凌宇的內心還是有些惴惴不安, 說完,他忽又覺得這樣講實在太明顯,又磕磕巴巴地僵硬補充:“我,我是說,平時她表現怎么樣?額,我哥有沒有給她布置那些很重的任務什么的?” 蔣凌宇內心已經開始腦補,他哥不會給楊禾梔穿小鞋吧。 陳遠面上八風不動,手里沉穩地把著方向盤,用公式化的語氣回復道:“不會的,楊秘書工作很認真,蔣總派的任務都是正常工作量,她完成地都很不錯?!?/br> 呵呵,何止是不會受欺負那么簡單, 自從上次在飛機上撞見老板偷親女秘書后,陳遠的心情就經歷了震撼,懷疑,緩合,再到接受和平靜。 這俗話說古有曹丕曹植先后傾慕洛女,今有頂級豪門二子重蹈覆轍,共儀美人。 只是不知這最后是誰成了皇帝,江山美人皆得,誰又被迫作了七步詩,落得人財兩空,身死人敗呢…… 不過看他們蔣總那一臉淪陷沉迷卻不自知的樣子。陳遠甚至覺得,過不了多久,他連親弟弟都將不顧,這位楊秘書甚至可以在整個恒泉橫著走。 …… 蔣凌宇聽到陳遠的話,低頭摩挲著手機殼里的照片。那是楊禾梔大學時候趴在課桌上午睡時,他偷拍的,她發間還別著被他笑稱“像小學生”的胡蘿卜發夾。有人說她在公司一切安好,他懸著的心才落回原處。 他的女朋友果然樣樣都很出色,他一直知道,自己捧在掌心的梔梔很好很好。 楊禾梔的氣質中雖偶會流露出一種易碎接納之美,但這種美并非單單是因為她性格的柔軟,而是她那種堅韌耐心的性格。 像是清晨花瓣上搖搖欲墜的露珠,卻從不輕易墜落。 ———— 他們的相遇來自于6月的夏日傍晚,他被舍友拉著去參加年長一級學生的畢業典禮。 禮堂的燈光璀璨如星河,舞臺中央的楊禾梔仿若天生媚骨,蓬紗的裙擺隨著她的舞步輕盈展開,像是完全釋放的蒲公英,隨風飄散在空氣中。 她的天鵝頸微微揚起,纖長的手臂在空中劃出流暢的弧線,仿佛在描繪一幅無形的畫卷。女生直立在舞臺中央,燈光如瀑布般傾瀉而下,將她籠罩在一片光暈之中。 蔣凌宇的目光與她不期然地在空中交匯,那一瞬間,仿佛時間靜止,喧囂的世界驟然沉寂。 他身邊的兄弟還在嘰嘰喳喳地討論著什么,可他的世界卻只剩下她翩然如蝶的身影。她的美,帶著清冽的香氣,悄然走入他的心間,隨之扎根、生長,再也無法拔除。 起初,他以為楊禾梔是舞蹈系的學生,甚至動用了關系去打聽她的背景。結果卻發現,她根本不是舞蹈系的,只是從小學習舞蹈,技藝太過出色,才被選為畢業典禮的表演者。 后來,他得知楊禾梔大學期間從未談過戀愛,心中燃起了一點希望,竭盡所能地接近她,用盡了所有能想到的追求方式。 可每一次,她都淡淡地拒絕了他,像是清晨的薄霧,觸手不及。 ———— 留學前最后那次告白被拒是在711便利店。異樣的沉默在二人之間彌漫開來,束手無策的蔣凌宇本打算為了緩和氣氛,說自己只是一不留神又說走了嘴。 楊禾梔當時在那里做晚班兼職,他隔著關東煮的霧氣跟她說:“學姐,我要走了”。 電熱柜里的照燒丸子在沸騰,她低頭給他多打了兩勺湯,只輕聲說了一句:“一路順風”。 一路順風,他確實一路順風。 在倫敦留學期間,他看過泰晤士河把晚霞揉碎成千萬片金箔,看過大英博物館里青瓷冰裂紋在射燈下蜿蜒如淚痕,看過海德公園最后一片梧桐葉,墜入長椅縫隙時驚起的鴿群。 那些撲簌簌振翅的聲響,總讓他想起每一次刻意在便利店找楊禾梔時,關東煮沸騰的氣泡聲和她臉上溫柔耐心的笑聲。 蔣凌宇曾以為自己能在異國的經緯線上走出思念,可每當晨霧漫過碎片大廈,暮色浸透諾丁山的彩色門廊,他總會下意識放慢腳步,拍照給她發過去。 楊禾梔幾乎不回復,不給他留有一絲一毫的希望。 可他總在幻想,要是帶她來這里,她該會踮著腳拍下玻璃幕墻上流動的云影,該會蹲在古董市集的老膠片攤前眼睛發亮,用指尖輕觸維多利亞溫室里顫巍巍的蘭花瓣。 ———— 日復一日,他本以為都要給自己悲慘的追愛打上休止符了。 結果回國之后,命運又讓他碰到了還在京泉找工作的楊禾梔。 正式答應交往那天正下著小雨,她站在梧桐樹蔭下,帆布白鞋沾了泥點。 “可能……只能分你一點點喜歡?!睏詈虠d的聲音輕得像蟬翼,卻主動踮腳碰了碰他臉頰。 他愣在原地,夏日的熱風吹了一陣又一陣,直到雨滴打濕襯衫,他才想起該為她撐傘。 ———— 手機鈴聲響起,楊禾梔發來消息,說很快就會到達會館,他們晚上一起吃飯。 他不是不知道楊禾梔的心里沒有那么喜歡他。 或許是因為他幫了她mama那些住院的事宜,或許是他介紹的這份工作,或許都是感激更多。 可只是那一點點的喜歡,他便甘之如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