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我一邊小心地照顧著池遷,一邊等待檢測結果。 等待是煎熬,我每天都睡不好,屢次夢見檢查出來的結果不好,這些辛苦養大的雞全被丟進焚化爐里活活燒死,嚇得我猛地從床上彈起來,一模后背,上面全都是冷汗。 更擔心的是,我從此將沒有任何積蓄,這大半年該如何生活? 人一cao心,就容易瘦,等池遷好不容易康復痊愈,我已經瘦得能在毛衣里打晃了,兩個人往鏡子前一站,一模一樣的臉色蒼白、眼下浮腫,憔悴得不敢看第二眼。 過了一禮拜,衛衡告訴我檢測結果是陰性,所有雞都是健康的,我大松了一口氣。 好像懸在頭頂欲墜的利刃忽然被移開了。 我精神一振,連忙聯系屠宰場和餐館,兩萬只雞分別以冷凍和鮮rou兩種類型銷售出去,當時是衛衡和二哥陪著一起去的,我出手急,價錢果然被壓成了一個差點令我二哥暴走的程度。 衛衡斜他一眼,二哥才氣呼呼地坐下來。 被他一拍桌子嚇得鉆老板椅后面去的屠宰場負責人探出頭來,哆哆嗦嗦:“昊東哥,你別激動,我我我......我一只雞再給你們加二毛!” 二哥被他氣得直哼哼,不說話。 他以前跟著我大哥滿大街收過保護費,雖然從良多年,但仍舊有很多開店的老板遠遠看到他就繞著走。 最后在我的堅持下拍板成交,一手交錢一手交貨,屠宰場的人立馬派車去把雞拉過來,下午就給打了錢。我順便到銀行查是否到賬,二哥看著上頭的數字直嘆氣:“你這不是瞎忙活一場嗎?” 投進五萬,只收回四萬多。 我小心地將卡揣回懷里。 確實差強人意,但總比沒有的強。 以后我跟池遷可還得指望著這四萬多過活呢。 牽著池遷回家的時候,天邊又堆起灰云,仿佛在醞釀一場大雨。 這幾天雨水特別多,下午三點不到,光線已埋沒于厚重的雨云里,天色黯淡有如深夜。 似乎在昭示著即將到來的暗沉未來。 風從身后吹來,像要推著我前行,我悄悄握緊了孩子的手,他不明所以地仰頭看我,眼神天真純凈。 我只是個提前知曉結局的小人物,可我人微言輕,我就算站上高臺大聲宣告這不是肺炎是**,將會有成百上千的人死于此病,又有誰會相信?不要被警察以散布謠言罪逮捕就萬幸了。 我所能做的,也只有盡力保護身邊親友而已。 我對池遷說:“回家吧?!?/br> “爸爸,我們晚上吃丸子湯好不好?” “好?!?/br> 其他,實在是鞭長莫及。 . 沒過幾天池遷學校就考完試放假了,聽說他隔壁班上有兩個孩子因為高燒不退而沒有參加期末考,我把他接回來立刻給他用艾草煮過的水狠狠洗了兩次,他當天穿回的衣服被我丟進沸水里煮得褪了色,最近我幾乎已草木皆兵。 我告誡他不要到人多的地方去,幸好池遷也不是好鬧好動的個性,待在家里看看書也能過一天。 轉眼已近年關,老媽和大嫂已磨刀霍霍,準備囤積年貨。我連忙制止,年前的商場,那得是多少人??! 磨破嘴皮,口干舌燥,才以“過兩天再去的話價格會更低”的理由說服了她們。趁著空閑,我又將一箱板藍根分成五分,給父母、兩個哥哥、衛衡各送去一份,我和池遷自己留了一份。 他們雖然不解,但還是收下了,我終于可以松口氣。 心中不安越來越盛,最令人煎熬的是你明知道會發生什么卻無力阻止。 除夕那天,按照客家人的舊俗在這一天進行大掃除,老媽是個十分龜毛的處女座,門板、窗簾、懸在天花板上的電風扇就不說了,就連大廳里吊燈上近百個小燈泡也要一個個擰下來抹得干干凈凈。更苦逼的是,四五百平的老房子每一間房都要拖七遍地。人手就那么多,還要準備除夕團圓飯,客家人第一道菜一般是雞,取“吉利”的寓意,所以還要忙著殺雞殺鴨殺魚,另外過年才吃的糖糕粄、芋子粄、糯米糍和rou丸也要加緊備好,若是少了它們,這年就過得不地道了。 這樣下來,連孩子也不別想偷懶,個個都要上陣,洗洗涮涮,跑上跑下。 三個孩子被分配剝芋頭,剛蒸好的燙手山芋,剝得赤條條放在干凈的大臉盆里,趁著溫熱,拿空酒瓶子像打樁一樣,一下一下把它搗成爛泥,最后和上淀粉,用來做芋子粄。 三個孩子干得熱火朝天,嘻嘻笑笑,我們大人這邊的氣氛就顯得頹喪多了。 我和大哥負責所有門窗(必須擦七遍)和天花板,大嫂負責拆洗窗簾和清洗二樓的欄桿,老媽在廚房殺雞鴨,手起刀落,鮮血淋漓,在一旁切菜的老爸忙拿過一只碗來裝雞血,這玩意兒敬神祭祖的時候要潑在紙錢上。 二哥最慘,老媽最近看他極為不順眼,將刷馬桶和拖地板的任務全交給他。 “給我好好洗,七遍,敢少一遍你以后的年都不用過了?!崩蠇岊嵵狙说?,兇神惡煞地威脅二哥。 面對老媽的yin威,二哥蔫了吧唧地夾著尾巴,哼哼哧哧地刷著馬桶。 當他馬桶刷完,地板拖第二遍的時候,衛衡來了。 衛衡家和別人家不同,他們家過年的時候反而冷清,因為他爸爸要帶著一行李箱的中華七匹狼以及上千元一兩的鐵觀音到云市給市長、書記等各級領導拜年,而他mama是標準的闊太太,早和一群官太太到海南享受溫暖陽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