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廢土世界掃垃圾 第576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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耳鳴過后,除了水流之外其他聲音涌進腦海,聽覺恢復,視覺恢復,觸覺恢復,五感逐漸回歸。 人們雙目刺痛,終于明白他們一起仰望的東西是什么。 那是一輪太陽。 天空一朵云都沒有,澄凈的藍天上唯有一輪烈日,那樣猛烈的陽光,因為過分明亮,仿佛黑暗和光明之間的界限消失,甚至能看出迸發出的光線,穿透一切黑暗和痛苦,到達每個人心底。 人們像是被囚禁在地牢多年,挖通了通往地面的洞,才看到真正的陽光從洞口落下。 在沒有見過那天的太陽前,因為無從對比,沒有人懷疑過之前的天空是假的,像是一塊兒以假亂真的幕布上懸掛著一輪電燈泡。 那實在是很奇怪的一天,那天之后,很多人從不同的角度來講述自己的經歷,故事荒誕又離奇,有人增加了很多想象,有人堅稱那只是一場夢。 但沒有人能避開兩件事,極致的黑暗,和突如其來的一場日出。 那場殺了四十多萬人的沙塵暴在黑暗中消失,一起消失的還有污染孢子。 聯邦內部有不少設施都靠著污染孢子供能,發電廠第一個癱瘓的,傳輸管內的污染孢子像是空酒瓶一樣一粒不剩。 就像他們之前無法解釋103區戰后為什么沒有污染孢子,現在也無法解釋。 失去污染孢子供能,人類的鑄造的高墻防御系統失靈,那讓很多人都感到恐懼,好像被剝奪了鎧甲。 人們很快發現,全世界各地的污染濃度都在下降。 污染孢子停止供應后,次生災害發生,有人死于設備故障。人類啟動了備用核能源站,幸存者基地恢復基本運轉。 污染孢子消失,污染濃度下降,異能也在走向消亡。 有異能者握了握手,之前輕易可以舉起的木頭一動不動。 擁有瞬移異能的獵魔人,不管怎么努力都仍在原地。 他們仿佛一時間明白了,日出時從身上漂浮的灰燼是什么,那可能就是污染。 祝寧壓抑了每個人身體里的污染因子。 他們無法在人群中分辨出非自然人類,因為真正的差別已經被消除,哪怕有人自我認知是一條蟲子也無法做出什么。 這讓部分人陷入了慌亂,尤其是從小就習慣異能的人來說,簡直像是斷了手腳。 那天過后,第一件大事其實并不是在廢墟上重建,而是花了半年時間打了一場內戰,好像人這種生物,一旦反應過來就抓緊一切機會找死。 普羅米修斯死后的空白期,軍閥統治的某些區域在幸存后想要抓住機會獲得統治權。 內戰持續的時間并不長,沒有任何一個正常人想要打仗,切斷能源后,獵魔人的優勢消失,局部戰役很迅速就陷入失敗。 半年后內戰結束,在這片土地上,經歷過污染物的毀滅,經歷人類內部戰爭的洗禮,已經滿目瘡痍。 霍文溪當選人類第一指揮官,上任宣言中,她正式宣布廢除《高墻法案》、《基因篩查法》、《人類等級劃分法》、《戰時緊急法》。 人類不再被劃分為六個公民等級,一等公民特權被全部剝奪,獲得資產等待二次分配。 霍文溪曾在103區做出的承諾,在今天終于應許。 霍文溪參加一次又一次公開演講,祝寧說得對,她在這方面擁有天賦,幾乎活成了一個政治家。 “還有二十分鐘到達?!鼻卦颇弥桨遄诤笞?,在頁面上標注霍文溪的行程。 災后她成了霍文溪的新助理,她的影系異能消失,但曾經受訓的體能沒有,在沒有異能前秦云就是很出色的特工。 秦云負責保證霍文溪的安全,工作對接,日常安排,可以說莊臨曾經做什么,秦云就要負責什么。 現在,她們正在區參加12區的宣講活動的路上,霍文溪想要打斷不同基地的高墻,讓所有人融合。 災后空中隧道停用,飛車所耗費的能源太浪費了,汽車老老實實在路上行走。 永不熄滅的霓虹燈光廣告關閉,空中高速停用,從某種角度上來說是人類科技的一次倒退,人們不得不回到一百年前的生活方式。 人們曾經很害怕這一天,當這一天到來時,發現一百年前的世界沒有那么恐怖。 霍文溪穿著黑色西裝,長麻花辮已經完全盤起,她曾想過剪掉礙事的長辮子,但霍瑾生讓她留著,那是霍家人的標志,霍家舊有勢力會繼續扶持霍文溪,這也是她在戰后迅速得到高支持的原因之一。 霍瑾生活得比她更久,比她更適應權力的交替,她還有很長的路要走。 成為第一指揮官后,她將失去自由,一根頭發絲也有自己的意圖。 作為跟祝寧對話的最后一個人,她身上有什么東西正發生改變。 霍文溪比以前更瘦了,戴著一只黑色眼罩,那只眼罩看上去很干癟,秦云見過眼罩下蠕動的觸手,現在她懷疑,眼罩下不僅沒有觸手,甚至連眼球都沒了。 霍文溪沒有選擇安裝人工義眼,在這方面她非常固執,好像有一天那只眼睛會重新長出來,而祝寧也會再次出現。 秦云只是一個新助理,沒有資格詢問這種事,事實上霍文溪能給她提供一份體面的工作,她已經覺得幸運了。 秦云總在偷偷觀察霍文溪,她一點表情都沒有,窗外的燈光打在她的臉上,左手襯衫袖子挽起,那里貼著一支醒神劑。 霍文溪的睡眠少得可憐,秦云總是見縫插針給她安排一次小睡。 “不休息嗎?”秦云問。 “不用?!?/br> 秦云沉默了會兒,問:“蘇何還活著?” “嗯?!被粑南幕卮鸷芎啙?,她除了必要的公開演講,其他時刻并不是很愛閑聊。 在戰后第四天蘇何被逮捕,霍文溪親自下令將她關押在人類最高監獄,那是個深入地下一千米的獨立監獄。 這個舉動讓很多人表示不滿,其中也有秦云,秦云背叛了自己的老東家,蘇何給她留下的心理陰影太深了,總害怕會招致復蘇會的報復。 雖然她知道蘇何不會把她放在眼里,但那是蘇何。 秦云輕咳一聲,問:“你為什么不殺蘇何?” 霍文溪看向窗外,有那么一會兒秦云都以為霍文溪不會回答這個問題,因為沒什么必要。 但過了會兒,霍文溪說:“蘇何也問過我這個問題?!?/br> 蘇何被捕后,霍文溪曾經去過地下監獄探視,她身穿紅色監獄服,所有異能者都失去異能,蘇何也不例外,但人們還是懼怕她。 所以和創造她的研究所邏輯一致,為她打上紅色標志,讓其他人看到知道緊急避讓。 霍文溪乘坐電梯進入地下,又走過一條長長的走廊,她還未接近就聽到了斷斷續續的聲音。 噠—— 那是打響指的聲音,具有某種節奏,如此歡快而熱鬧。 霍文溪跟隨著響指聲找到了蘇何,看到的一抹鮮艷到極致的紅色,蘇何坐在透明玻璃后,雙手雙腳戴著沉重的鐐銬,她被關押的房間只有兩米,幾乎沒有什么挪動的空間,但她沒有挪動的必要。 據他們觀察,蘇何被捕后只做一件事,就是打響指,人們最初以為她在試驗自己異能什么時候恢復,又或者是瘋了,后來人們得出一個聽上去有些荒謬的結論。 她在玩。 那對于蘇何來說像是某種娛樂,是寂靜的地下發出唯一的響聲,她會用響指來演奏歡快的舞曲。 所以霍文溪必須要來見她,她們真正意義上見面就是在那一次。 蘇何的頭發長長了,原本利落的短發到肩膀,遮住她的眼睛,她手肘撐著膝蓋,聽到動靜后抬起頭,發出噠噠噠的響指聲。 她看到霍文溪的第一反應是笑,笑得很夸張,甚至有點挑釁。 蘇何如果不是異能者,她出生在和平的世界也絕對是個反社會分子,她天生自帶毀滅的氣質,仿佛燃起的一把火焰,到現在都不曾停止。 只要給她一個機會,她必將毀滅所接觸的一切。 響指的節奏很歡快,讓氣氛顯得很滑稽。 “你為什么不殺我?”蘇何問。 霍文溪坐在她對面,兩人只隔著一扇玻璃,她靜靜地看了蘇何一會兒,然后點起一根細長的煙。 蘇何:“我以為你戒煙了?!?/br> 霍文溪有形象要求,她不公開抽煙,平時秦云負責看著她,霍文溪回答:“在這兒沒人發現?!?/br> 很諷刺,公開露面時霍文溪都在扮演一個角色,面對蘇何反而能放松。 蘇何聳了下肩,不知道這是不是霍文溪的策略。 “你這么關注我?”霍文溪問。 “沒辦法,你們在給我播放新聞,新聞上都是你?!碧K何抬眉示意,天花板上懸掛著一個小電視,循環播放新聞,無法換臺,只能接收。 那是蘇何接觸外界唯一的窗口,所以她被迫知道了很多信息,比如小電視臺報道的霍文溪戒煙的消息。 “說實話,你們跟過家家沒什么區別?!碧K何說。 蘇何太明白人類的底色了,人人平等,沒有剝削沒有壓迫沒有污染,在蘇何看來只存在于紙面上,根本無法落實。 她對于祝寧的選擇有點失望,祝寧竟然換來一個這樣脆弱的結局,指向的終點甚至是絕望。 蘇何:“你不會覺得,讓我活著是在懲罰我吧?” 很老土的一套,讓她親眼看著世界沒有被毀滅,而是一步步走向重建。 但蘇何殺死的人都已經死了,她還活著,這很難說是一種懲罰。 “沒有什么懲罰效果?!碧K何歪了下脖子,鐐銬讓她有點不舒服了。 活著是為了懲罰這句話,只要被懲罰者無所謂,那就無法構成。 霍文溪只是囚禁了她的自由,沒有處刑沒有虐待,蘇何唯一需要面對的是孤獨,但武器不懂得孤獨的痛苦。 霍文溪吐出一口煙霧,情緒毫無波動,知道蘇何是故意在激怒她。 相比較蘇何的激將法,霍文溪更好奇她為什么激怒自己,是好玩嗎?還是想讓霍文溪處死她? 霍文溪:“不,你是我給新世界設置的保險絲?!?/br> “保險絲?”蘇何問。 “嗯,保險絲?!被粑南袷窍萑牖貞浝?,“我答應祝寧會創造出一個新世界,一旦重蹈覆轍,污染就會重新出現,你的異能也是?!?/br> 霍文溪的目光停在蘇何的右手上,“到時候你的響指會摧毀這間監獄,你可以輕易毀滅我創造的一切?!?/br> 蘇何的響指突然停下,像是小丑在唱滑稽的歌突然被打斷。 霍文溪身體向前傾,“所以你是新世界的保險絲,一旦熔斷就完蛋了,為了不完蛋只能傾盡所有不去觸碰,你的存在就是威懾,威懾所有人不要犯錯,比我費盡口舌演講多少次都效?!?/br> 蘇何的臉色沉下來,笑容消失,霍文溪的身體越來越向前,好像在施加無形的壓迫。 “我在物化你?!被粑南隽丝偨Y。 霍文溪在創造一個不會物化他人的世界,但她要物化蘇何,蘇何作為一把槍誕生,要作為一根保險絲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