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趙走南闖北見多了，還是出了一身冷汗，擁抱過后立即彈開。

    白澄很滿足，好像完成了神秘儀式。林曉風早就跳上駕駛座，憋不住想要開車，她增加了一些新功能，優化了部分系統。

    車內粉紅色的掛飾搖晃了一下，飛車起飛了。

    他們起飛的時候，有其他飛車降落，飛魚線在北墻外算是比較熱鬧的了。

    飛魚線很長，除了北調的人，成規模的探險隊也會在這兒開設自己的補給站，相當于高速路口加油站開的小賣部。

    離開補給站后，裴書沒織毛衣，而是注視著車外，似乎是在隨時待命，白澄也差不多，看來接下來會很危險。

    飛魚線下方是一片荒地，這段路大概一個小時，在荒蕪中時間都仿佛靜止了，但荒蕪也沒持續多久，祝寧皺了下眉。

    她以前只在電影里看過，第一次近距離接觸。

    下方是一個黑色的深坑，甚至冒著熱浪，不是自然形成的，而是人為轟炸的。

    依稀能看出以前這里是個城市，大規模殺傷力武器從上方投擲，形成了一個巨大的圓坑，圓形的邊緣非常清晰，外圍是倒塌的房屋。

    祝寧腦子里有喪尸世界的記憶，在她印象里，末日開始時，各個國家會嘗試自救，用武器遠程轟炸是常規選擇。

    那個階段的人類一般很天真，以為無差別轟炸，犧牲一部分人類會保全另一部分。

    但廢土世界的廢墟比祝寧看過的更恐怖，別說完整的房屋，連斷壁殘垣都少見，武器轟炸時，部分人類被氣化，或者當場跟房屋一起化作焦土。

    難怪越過飛魚線是另外一種世界，在飛魚線以南，祝寧經歷過的區域，起碼基本建筑主體還保留著。

    污染區跟墻內還有相似之處，人類文明有延續在污染世界，思考邏輯也差不多。

    飛魚線外，人類城市和文明都被摧毀，這完全是戰后的土地，思考邏輯可能天差地別。

    裴書適時開口：“據說這兒曾經有個大型污染物攻擊城市，精神污染也在同步影響?！?/br>
    祝寧腦子里想象的是大怪獸襲擊人類，可惜沒有救世主，為了殺死怪物，只能投擲武器。

    “這里應該是當年的遺跡，人類能夠撤離進聯邦，是因為我們人為制造了安全線?！?/br>
    集中武器轟炸，暫時留出安全距離，歸鄉號之類的交通工具才有運行的基礎。

    他們看到的是廢土遺跡，也是人類曾經掙扎求生的證據。

    祝寧聽著裴書的解釋，心想歷史資料被完全銷毀其實有可能，這根本就是物理消滅，別說完整資料，人類作為信息載體都死了。

    飛車有空氣凈化系統，過濾了外部空氣，但所有人都隱隱聞到了一股硝煙味兒。

    這片土地一直保持著被摧毀的形態，從未重建過，熱浪滾滾，持續從地面襲來。

    林曉風將飛車盡量抬高，車身上方自動噴灑水霧，降溫系統打開，但剛一噴灑就蒸發了。

    祝寧正在思索，她忍不住向前傾身，隔著飛車玻璃看向下方。

    廢墟表面冒著白煙，地表溫度超過兩百度，大多數生物無法生存，這邊常年維持焦土形態。

    焦土上方析出有密密麻麻的黑點，祝寧剛開始以為自己眼花，放大畫面后才看清那是黑色球體，很像懸浮的水銀。

    祝寧問：“這是什么？”

    “我們叫它水滴群，”白澄：“碰一下就死了，相比較高溫，水滴群更致命，像子彈一樣穿過身體，然后你就氣化了，連尸體都沒有?！?/br>
    祝寧問：“活的？”

    “好像是，”白澄說：“有人觀察過，似乎有群體攻擊的意圖，而且不止這一塊兒，其他廢墟上也見過，只不過這一片聚集最多，是我們公認最大的水滴群?！?/br>
    說到這兒白澄看了一眼裴書，裴書：“調查員也是，我們信息一致?！?/br>
    看來沒更多的水滴群發現，白澄放心了。

    關于這種區域，常年活動在墻外的人最好同步相關信息，人一旦掉進去沒法反抗的，也找不到哪兒是污染源。

    除了強大的防御系異能者，沒人敢進去。

    裴書讓林曉風盡量抬高車頭，保持足夠的飛行高度，都不用提醒，林曉風感覺這輛車簡直是被熱浪掀起的，要小心才能穩住車身。

    裴書補充：“水滴群高度在逐年上升，我們懷疑隨著污染加劇，現在的飛行高度遲早會被淹沒，到那時候，北調基本沒……”

    嗡——

    裴書還想說什么，但最后一個字硬生生噎住，他身體一僵，祝寧和白澄同樣，雞皮疙瘩起了一身，牙齒都忍不住打顫，除了林曉風沒看過劉瑜的作品，看過的人都同步動作。

    他們像是提線木偶一樣，眼神失焦，愣愣地盯著前方，好像突然被什么詭異存在接管了身體，腦子里出現了一團黑色線條，線條逐漸展開，形成一條凌亂的道路。

    到烏托邦去，惡魔般的低語響起，到烏托邦去。

    第345章 空中門（一）

    林曉風感覺隔壁的祝寧身體繃緊了，其他三人幾乎都陷入了傀儡狀態，祝寧的手指甚至在顫抖，似乎想要cao控這輛車，不惜一切代價朝烏托邦出發。

    裴書有試圖奪走飛車控制權的沖動，已經抬起一只手，多年發瘋的經驗正在克制自己。

    白澄顯得最正常，兩個白澄的眼神極其冷淡，從眼神中透露出一絲厭煩，似乎很討厭精神控制。

    林曉風深諳駕駛時要保證安全，如果她也看過繪畫作品，此時同樣僵住，只有兩種可能，這輛車要么會瞬間失控從半空中墜落進水滴群。

    要么，她像是得了什么精神疾病，瘋狂要接近烏托邦，晚一秒就死了的那種。

    林曉風默默握緊方向盤，盡量穩住車身，感覺祝寧變得很陌生，簡直像是被什么東西奪舍。

    如果這三人都被奪舍，林曉風咽了下口水，對這輛在半空中的車來說絕對是最恐怖存在。

    嗡——

    震顫消失，祝寧牙齒停止打顫，好不容易緩過一口氣，第一句話就是：“你們都看見了？”

    白澄點頭，祝寧臉色變了，白澄之前沒被嚴重感染，因為她腦子遠，現在為什么被感染了？

    白澄不太習慣這種污染，機械地睜開眼再閉上，冷聲說：“我們距離污染源更近了?！?/br>
    距離污染源越近，受影響程度會越深，而他們不太確定，影響他們的到底是個異能者，還是……什么未知存在？

    畢竟只是畫了一幅畫而已，而且是那么多年前畫下來的東西，根本不能算普通異能者，他們三個都沒見過。

    祝寧：“可能她就在附近?！?/br>
    裴書脫口而出：“不可能?！?/br>
    下方是水滴群，飛車在半空中，雖然天還是黃的，但今天能見度還行，rou眼可見兩公里內沒有其他飛車。

    假設影響他們的就是劉瑜本人，那她人在哪兒？總不可能是在下方水滴群吧？

    林曉風沒被感染，只管開車，聽到這兒忍不住看了一眼下方，廢墟中，能夠殺人的水滴群緩緩上升，如果不是兩位專業向導所說，其實很難想象這東西會殺人，看上去太無害了。

    焦土上熱氣很高，看不太清下方到底有沒有人，真的有人類可以在那種地方生存？

    林曉風忍不住想象，下方看不見的熱氣中有人在注視著他們，劉瑜動作優雅，戴著寬大禮帽，像是在郊游時眺望天空，被天上有趣的飛鳥吸引。

    他們的飛車就是那只鳥。

    林曉風打了個冷顫，趕緊打住，越發覺得這片區域詭異。

    “那樣劉瑜就太可怕了，”祝寧說出其他人心中所想，一直以來他們都在不斷完善劉瑜的形象，“她不光擁有強大的精神污染，可能還會有水系異能，現在再加上一個超強防御系?！?/br>
    裴書順著猜測：“如果劉瑜真的在下面，說不定可以直接cao控水滴群，誰也不知道那些物質到底是不是水滴?！?/br>
    但這樣劉瑜就是真神了，比祝寧還神。

    白澄：“我還是更偏向于，我們逐漸在接近污染源，或者說目的地?！?/br>
    哪有這么多超神，白澄的不死付出的代價是無法儲存記憶，劉瑜到達那么逆天的地步，又該付出什么代價。

    劉瑜要真那樣強大，也不會采取如此迂回的戰術。

    祝寧回想了一下剛才腦子里的畫面，發現很難跟人形容，因為這條路不是真正落在實地上，而像是懸浮在她腦子里，她能夠看懂，無法跟人分享。

    祝寧問：“你們剛才看到的是什么方向？”

    裴書：“偏西北?！?/br>
    白澄：“一樣?！?/br>
    祝寧：“我們腦子里的地圖是相同的，白澄影響加深，說明烏托邦可能就在附近?！?/br>
    祝寧問：“道路是不是更清晰了？”

    她得到了相同的回答，之前的路比較模糊，這次大概是走進了范圍，路越來越清晰，她猜測臨近十字路口，能告訴你左拐還是右拐。

    “還有一個細節，”裴書說：“這次我腦海里出現了烏托邦三個字?！?/br>
    差點就忽略了，他們第一次閱讀劉瑜的畫后也產生了幻聽，腦子里有一個意圖，“到那里去?！?/br>
    現在耳邊的囈語變成了：“到烏托邦去?！?/br>
    精神污染從泛指變成了特指。

    “先后順序，”白澄：“是我們猜測目的地是烏托邦后，先產生了想要去烏托邦的念頭，污染方式才悄無聲息改變?！?/br>
    很像某種幻覺制造，講究細節，隨時更新，確保你能被我污染。

    祝寧經歷過公司副本，覺得這一套邏輯很眼熟：“這是精神暗示，不是別人在影響我們，被暗示后，我們會自我污染，自己洗腦自己，找到合適理由到目的地?！?/br>
    林曉風插話：“就像之前說的種下種子？”

    “聰明?！弊幟讼铝謺燥L的腦袋。

    這一切只要當做播種就好理解了，種子種下了，遇到合適的環境會自己發芽。

    現在他們腦子里的種子發芽了，根系扎進柔軟的大腦組織，已經長成樹苗，如果完整長成大樹，應該會喪失自己的思維。

    現在他們三個人的腦袋里，一人有一棵樹。

    裴書：“劉瑜指向的目的地不一定是烏托邦，烏托邦這個名詞是朝圣者起的?！?/br>
    這可能本來是兩回事兒，只不過他們被影響之后混為一談。

    當然也可能是一回事兒，每個人對事物理解不一樣，除了到達那個目的地，他們什么都不能確定。

    祝寧：“裴書調試下路線，這么想讓我進去，我要到看看那地方有什么好東西?！?/br>
    裴書沒說廢話，主要是不到達目的地，他們沒法解除精神污染。

    裴書打開飛車cao控盤，修了之前計劃走的道路細節，他副腦里有自己繪畫的地圖，劉瑜的精神污染讓他腦海里有地圖，現在兩張圖交疊。

    裴書發現真的很近了，如果不算經歷污染區的時間，假設這條路暢通無阻，竟然三天內可以到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