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舟側畔 第24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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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其均笑,跟mama說了晚安后,往廚房走,路過客廳時,卻發現林頌已經累得睡著了,肚子上蓋了一條小毛毯。 他居高臨下地睨著她,看她濃密的睫毛在眼下投下的陰影,更顯得眼圈沉沉,工作日的下午她都溜去喝下午茶,送玫瑰花給男人了,還能累成這樣。 睡夢中的林頌大概是嫌棄燈光太亮,蹙了下眉。 周其均關掉客廳的大燈,換了小燈,又去廚房重新開火。 參湯在鍋上燒著,他在一旁的島臺上打開筆電,滑動著觸控板,幾個客戶還在給他發消息,搞訴訟有個不好的點就是,不管是服務法人還是人,都要聽客戶訴苦。 “我命好苦啊,周律師,拼搏半生,為什么輪到我破產?我全家人都靠著我養,我這么努力,老婆生孩子,都沒時間陪……”后面還有一大段。 周其均全當看不見,只提醒他,不要忘記明天下午有債權人會議。 另一個老板,連他老婆出軌要離婚的事都講,還發了一堆辣眼睛的沒穿衣服的小視頻。 周其均這會才感覺到酒的后勁,太陽xue疼,直接回復:“需要另案起訴,超出我業務范圍了?!?/br> 忍無可忍:“別再給我發這些視頻了?!彼麣獾弥苯狱c了舉報yin穢色情,讓他跟微信客服講去吧。 等他再確認完郵件,參湯也好了。 其實林頌一開始也跟這些客戶差不多,他們喜歡講老婆孩子賣慘,林頌是愛講她伊公,她伊公,聽得他神經直抽。 但現在呢?他把參湯倒在碗里,面色平靜。 可能還是因為最近壓力太大,需要不停開火做飯來解壓。 林頌放在茶幾上的手機一直在震動,但熟睡的林頌完全聽不見,周其均瞥了一眼,是她伊爸。 連著打了好幾個,估計有什么急事。 林頌是被周其均捏著鼻子醒來的,她眨眨眼,不解地看著他,他把手機塞到了她耳邊。 林清耀怒火燎原的吼聲讓林頌瞬間清醒。 “你怎么不接電話?你也不在家里,你去哪里了?算了,你去哪都不重要,你現在馬上去公安局處理一下陳伯他們的事?!?/br> “陳伯?他們怎么了?” “那個,就是按摩洗腳了,哎呀就那點事,你又不是不知道,船員上港口、船工出船廠……”林清耀含含糊糊,“好了,你快去吧?!?/br> 林頌掛斷了電話,她轉頭看著周其均,目光真摯又坦誠:“那個,律師啊,現在需要你幫個忙,七星瓢蟲們很需要你呢?!?/br> 周其均無情微笑:“不好意思,超出我的業務范圍了?!?/br> …… 深夜的道路上沒什么車,林頌的車速就有些快,坐副駕駛的周其均在懷疑她是不是也攝入酒精了。 她心情顯然挺好的,嘴角翹起,眼里閃著細碎的光,還放起了音樂,是那首《舞女淚》,時不時還跟唱幾句。 一切事情,在林頌這好像都會變得幽默和戲劇。 周其均說:“你本來就打算給足經濟補償金和協助補償金,又何必搞這一出,是你舉報的嗎?” 林頌搖頭:“當然不是,不是仙人跳,也不是釣魚,沒人強迫他們,他們自己做的?!?/br> 但舉報的人的確跟她有點關系,是王麗阿姨,那個油漆工,林頌只讓她監督他們,大概上次說的吃香喝辣誘惑了她,阿姨悶聲干了大事。 “廠里風氣也很差勁,每次內檢,職工宿舍的襪子、打火機上都印著各個洗腳城的名字,他們也都覺得無所謂,就趁這一次,一起解決吧?!?/br> 林頌語速平緩,繼續道:“以前九十年代港口附近的理發店都是做皮rou生意的,開船員大會,政委都要再三強調,潔身自好,抓到了就解除勞動合同,船廠也是?!?/br> 周其均安靜地聽著,沒有發表意見。 林頌又開口:“我的確沒有辦法直接讓陳伯離開福興,他和張伯在廠里囂張,一方面是因為他們的確是元老,另一方面,可能也是害怕吧,福興要改革,他們知道自己有可能被邊緣化,被淘汰,所以他們必須態度強硬,壓倒我?!?/br> “但福興要存活下去,他們必須離開?!?/br> “至于賠償,是因為不管他們道德人品如何,他們在福興大半輩子了,陳伯他們都有點耳聾,鉚工職業病吧,風錘沖擊力大,打在鋼板上,加上空船艙的共鳴,跟射擊聲差不多,尤其他們老一輩的鉚工,cao作都不規范,沒出事算命大,濺著火星的鉚釘也直接扔,另一個師傅直接脫帽子去接十幾厘米的鉚釘,跟玩游戲一樣,接到了就得意大笑?!?/br> 林頌批評過他們,她無奈:“他們的態度依舊很無所謂,洗腳嫖無所謂,違規cao作無所謂,無防護直接在跳板上也無所謂,真出事了,福興就直接關門好了?!?/br> 周其均沒再說什么,雖然他們的處事風格一點都不一樣。 林頌有她自己的想法和計劃,盡管幾個月過去了,進度堪憂。 她也會焦慮,但她覺得就是這樣,她先要說服自己,摸清流程,跟組輪崗,再重組人員,修改制度,確定方向。 她需要意見,但她不需要完全聽從,她會自己復盤。 等見到了警察,林頌就讓周其均去交罰款。 一番溝通后,林頌見到了即將被行政拘留十五天的七星瓢蟲們。 他們一臉驚訝,因為沒想到會是林頌來處理這事,這會倒知道羞恥了,畢竟嫖娼這事一點都不光彩,但也沒辦法,只能緊緊地抓住這根救命稻草。 “小林總,我是冤枉的,我根本沒進去,我坐大廳等著結賬呢!” “小頌啊,陳伯一大把年紀,哎喲……哪會干這種事?” “伊伯我,就是好好洗個腳,警察就把我抓走了?!?/br> “小林總……” 林頌心中無語,面上卻氣得臉頰緋色,一副不敢相信他們會做這種事的模樣,很失望地看著他們,痛心疾首,看得他們老臉通紅。 “你們對不起老婆孩子,對不起家庭,對不起福興,你們怎么能做出這種事呢?” “陳伊伯,你……你都快有孫子的人了?!?/br> 周律師的作用就是冷著臉解釋,拘留是法律規定,以及通知他們違反了廠里的規定,拘留15天后,必須簽《協商一致解除勞動合同協議書》和《離職結算表》。 陳伯講:“頌頌,你真是寒了我們的心!” 林頌說:“你們也是寒了你們全家的心!” 張伯在警局里不敢大吵大鬧,否則早拍桌子了,但他也不稀罕了:“呵呵,我倒要看看廠子接下來怎么活,你嫌棄我們老了,廠子就不老了?等著關門吧!” 等林頌要離開時,陳伯又道:“我們簽了,這事就不通知家里吧?” 林頌答應了。 再回去,就已經快凌晨三點了,林頌住在了周其均家里,但一人一個房間,樓下的24小時便利店有賣換洗的內褲,她洗完澡出來,床頭還有一杯補氣參湯,是溫的。 林頌在喻寧家里喝到過,是喻寧伊媽煮的。 她趴在床上,撈起手機,給隔壁臥室的周其均發了個消息:“均均媽?!?/br> 周其均:“?” 可頌:“從今天開始,你就是我的均均媽了,謝謝你的參茶!” 周其均:“?” 可頌:“均均媽有沒有什么想要的,我送你?!?/br> 周其均:“……不要花?!?/br> 可頌:“為什么?你花粉過敏?那榕城這么多花花草草?!?/br> 周其均:“選擇性過敏?!卑胝姘爰?。 林頌狐疑,她問道:“其實你想要花?”不然為什么莫名其妙提起了花。 一周后,周其均回到辦公室,發現另一側的陽臺桌子上有一束玫瑰花,被修剪后放在了裝了水的瓶子里。 午后的陽光在水瓶里晃蕩,折射出漂亮的光線,風吹來,玫瑰花也跟著搖曳。 秘書笑著告訴他:“是個叫林頌的客戶送來的?!?/br> 周其均的卷宗上有一張卡片,寫著:周律師,過敏的話,可以隔著玻璃看,玫瑰花漂亮吧?!烅?/br> 周其均緩緩地笑了一下。 而林頌那邊遇到麻煩了,倒不是工作的事,而是林嶼,她完全忘記了要幫林嶼見老師的事,她最近又都在外面忙,沒有回家。 林嶼是真的傷心,沒在微信上跟林頌聯系了,所以,林頌連他的傷心,都延遲了好久才知道。 第24章 喜歡 林嶼的反抗叛逆就是染了個火烈鳥紅的頭發,還要戴冷帽,復古窄框墨鏡,左耳朵上掛著小小的圓環,也不穿校服了,換了一身破洞低腰牛仔褲,無袖背心,克羅心銀飾。 林頌覺得還挺帥的,千禧辣弟,她看了眼林嶼一副眼睛朝天的冷酷模樣,假裝看不見他止不住瞟她的余光。 葉玲難過得落淚:“你說你好不容易進了一中,你這是做什么?” 林嶼哼聲:“我不上學了,反正你們都覺得我沒用,花錢寄讀,學籍都不在,老師還一直拿林頌跟我對比,我比不上她?!?/br> “你怎么會比不上?人家都說了,男孩子發力晚,你現在還來得及?!?/br> “來不及了,她那么厲害,我怎么比???”林嶼仍舊用余光瞧林頌,“不過有一點,我比她好,我說到做到,不像有些人,言而無信,只會撒謊騙人,而且還沒有愧疚心?!?/br> 林頌坐在沙發上,剝了個山竹吃,全當聽不見。 葉玲氣急:“你爸馬上要回來了,他看到你染發,肯定要生氣的?!?/br> “氣吧,打死我算了?!?/br> “呸呸呸,你爸怎么會打死你?他這么拼就是為了你這個寶貝兒子?!?/br> 林頌沒再聽下去,起身上樓。 林嶼就跟在她身后,聲音飄來:“騙子,你知道我那天跟老師等了多久嗎,你還把我電話拉黑了,我都不知道怎么跟老師解釋,我也不想找你了?!?/br> 林頌怔了下,才想起來:“你現在用的號碼是你媽舊號碼吧,之前拉黑的?!?/br> “那你現在放出來?!绷謳Z悶聲道。 林頌是真的忘記了:“你班主任是謝老師,他以前也是我老師,我會跟他解釋的,重新約他見面?!?/br> 她停下腳步,抱胸看著臺階下的林嶼:“摘下帽子?!?/br> “我不?!绷謳Z幾個大步繞過林頌,躥上了二樓。 林頌冷笑:“紅頭發是帽子自帶的吧?耳環還是夾的,看你耳垂紅成什么樣了?!?/br> 林嶼嘴硬:“我染的!” 林頌要去拽他的耳環,林嶼一邊彎腰配合,一邊嘴上鬼哭狼嚎:“疼疼疼,好歹毒的阿姐,謀害親弟?!?/br> “我不是你姐,你也不是我弟?!绷猪炞焐线@樣說,另一只手猛地摘下他的帽子,果然還是一頭黑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