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舟側畔 第3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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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興造船已經停工半個月了,廠里只留了幾個保安和設備維護工,叮叮咚咚的敲打聲和機器的轟鳴聲早已消失,只剩下沉寂在江岸,被船東棄掉的船和船塢里零星聳立的船骨。 每天最熱鬧的是門口的傳達室,有的要找林總,有的來打聽消息,是船廠周邊的小商販,小賣部、修車廠、小飯店。 門衛伊伯也憂心:“這全世界船廠都這樣,這什么……菠蘿滴海指數,今天都畫不下去了,你們有問題去找林總,別為難小頌,跟她沒什么關系?!?/br> “要我說,都是林清耀這個上門仔的錯,船廠就是被他害的!” 正說著,有人喊道:“小林總來了!” 林頌騎著白色的臺鈴電動車,她原本還開四輪的,但上回一個老船工說:“小頌,你伊公啊,一生只踏腳車?!?/br> 行吧,林頌就換一段時間電動車了,她這被人cao縱的一生吶,她想到魯迅抽煙,大家就認定他的孫子一定會抽煙的笑話。 來找林清耀的是來討債的供應商,船舶附件制造的老板。 “林清耀裝什么???我還要被他氣倒!” 林頌不好意思地低著頭,紅著臉賠禮道歉:“我馬上讓伊爸還錢?!?/br> 那人看著林頌這樣,也嘆了口氣,想到了福興廠的創始人林誠道,到底心軟,最后道:“算了,還是走法律途徑吧?!?/br> 林頌送走了人后,聯系了立達律所,對接人是周其均。 “您好,周律師,對方起訴我們,是不是也可以破產清算,還這些債務了?” 周其均沒有回復她這個問題,反倒發給她一個無情的賬單。 “抱歉,林女士,麻煩貴公司備足資金,并于七個工作日內將所欠的法律顧問年費支付至本所賬戶?!?/br> 第03章 協議 林頌很快就去醫院找林清耀。 病房里的林清耀正在打電話,他坐在沙發里。 一邊翻看著電腦里的文件,一邊道:“老尤,協議我收到了,等過兩天,我出院了,咱們再好好聊聊,都帶上孩子,雖說他們年輕人早熟悉了?!?/br> 電話掛斷后,林清耀又盯著電腦屏幕滿意地哼笑,這才抬頭,發現林頌來了。 “來得巧,今晚那個飯吃不吃都無事計了,早頭跟你相看的那個尤家尾仔,伊爸老尤同意借款了?!?/br> 林清耀把筆記本電腦放在桌面上,屏幕轉向了林頌,他交疊著的二郎腿翹了翹。 林頌沒看,她是來問他:“你為什么要欠林律師的錢?” “什么錢?” “立達律所的顧問費,從12年開始你就沒付了?!?/br> “沒錢還能為什么?!绷智逡坪跤X得好笑。 “那你也不能拖欠她的錢,她本來就看在伊公的面子上……” 林清耀也諸多不滿:“她當年創所沒業務,還不是你伊公施舍她,一年到頭用不上幾次,一出現就是提醒,生怕我對你不好,我不知有多愛你?!?/br> “頌頌,你先把這個合同看了?!?/br> 林頌有些累了:“伊爸,福興廠可以倒閉,伊公不會生氣,我們把債還了,員工都安頓好……” 林清耀不接受:“我說過要給你伊公當兒子,我這些年擴張福興,動都沒動過你的股份,我是為了誰,我是給你伊公撐面,他無兒,有女婿一樣光宗耀祖?!?/br> 他說是假暈,近來也是為了廠里的事,急得嘴角長泡,淋巴發炎,前幾日腫得咽水都困難,掛了幾天點滴。 “福興敗在我們手上,你讓我怎么面對那些老員工,我們會被戳脊梁骨的!” 林頌糾正:“是敗在你手上,是你被戳脊梁骨,我本來好好在研究院?!?/br> 父女倆一個模子出來的甩鍋樣。 而林清耀說的那份合同,不是借款,而是一份婚前協議。 福興船舶能拿到錢的基礎在于林頌跟尤新宇的婚姻,第一筆錢在訂婚宴后就能拿到,第二筆錢在領證結婚后的第一年內打款,第三筆錢…… 林頌越看越生氣,一開始倒還好,就當是不同輪次融資。 直到她看到了生育獎勵條款。 她不知道是不是合法,很多土老板也都會提到生育要求,但具象化在眼前后,才發現有多讓人心火起。 林清耀說:“老尤還是很好的,不吝嗇,生女也獎勵,生兒再翻倍?!?/br> 他察覺到林頌的怒意,笑她孩子氣:“這些條款擺在面上,你覺得難堪,諸娘仔為了尊嚴,不要錢,才笑傻!白白給人生仔,難不成讀書讀傻,覺得彩禮也是賣女?” 林清耀自認沒有虧待她:“伊爸為你爭取的每一角錢,都是你的,伊爸不拿一個子,之后錢投入福興,是增加你個人的占股比例,廠子就交給你?!?/br> 林頌知道相親就是把人切塊,放到秤上稱重估價。 她很想問爸爸,還記得伊媽是怎么去世的么?再生個兒,再生個兒,百年船業有兒承。 “福興我會申請破產清算的?!?/br> 林頌轉身出門,疾步下樓,眼眶頓時紅了。 醫院大樓外的日光晃得林頌眼前一片白,三十多度的夏天,漫天遍野的茂盛生命力,榕樹上蟬鳴不止,她卻只覺疲憊。 林頌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家的,她上樓時沒有理會一直要跟她講話的葉玲,關上了臥室的門,她坐在電腦桌前,打開了郵箱。 她打了很多很多字,最后又刪掉,只剩下一句:伊媽,我好想你。 微信上的校友群還很活躍,大多數人都在研究所或船級社,有的在海外,還有的轉碼轉行了。 經濟好的時候,他們都看不上中小船廠,更不用說現在這時候了,寒冬中將會有無數個福興倒下。 林頌潛水看她們的討論,sdm方法、無人水面艇航,發期刊的發期刊,升職的升職。 大學的舍友關心她:“頌頌,你家里的廠子怎么樣了?” 林頌沒臉回答,深吸一口氣,準備修改簡歷,找找看船級社、研究所的崗位,營運船驗船師、船體結構設計師。 她得潤色下她在福興的經歷,編輯完之后,自己都笑了,她把自己塑造成一個臨危受命,繼承家業,卻遺憾沒能穿越寒冬的造船人。 一直忙到了深夜,郵箱里突然跳出提醒,有一封回信。 她心跳漏了一拍。 郵件里只有一句簡單的話:頌頌,伊媽也想你。 林頌知道,代回信的人是林律師。 她有了郵箱后,每年生日都會收到一封來自mama郵箱的生日祝福,但寫信的人是mama的律師。 因為她,林頌一直都對律師這個職業有些濾鏡。 所以,林律師介紹周其均時,她還是有過期待的。 而現在,林頌拉黑他了。 - 周其均是隔天就發現自己被拉黑了,因為總部的大老板特地私信他,讓他不用管福興船舶未付的賬單,她那邊會處理的,還拜托他回復林頌的咨詢。 周其均看著那個被拉黑的感嘆號,氣笑了。 雖然這應該是他第一次被人拉黑,但本來也沒什么好生氣的。 只不過,前天陳淮川告訴他,幾年前在紐約學生公寓樓下,喝醉發瘋的陌生人就是林頌,他不記得人長什么樣,一個是他對人臉識別能力比較一般,另一個是因為他也喝醉了。 不過,他倒是記得對方怎么罵他的。 那是深夜,他聚會完去公寓找陳淮川,在門口臺階坐下后,才注意到身旁有個中國女生在哭著打電話。 周其均難得好心,默了默,用中文問她:“還好嗎?” 不知道哪里激怒了她,她突然就炸了:“走開,離我遠點,你這種男的我見多了,看見個有錢女的就往上貼,裝英雄救美,好讓自己發達,他騎自行車幾十公里,就為見她,浪漫吧,干,他看上的是老丈人的車?!?/br> 周其均把她歸為瘋子,但瘋子站起來差點摔倒,他下意識地伸手扶了她一把,掌心溫熱。 然后就挨打了。 陳淮川從公寓出來接人,連忙攔住兩人,巧的是,兩人他都認識。 周其均酒醒后,只記得事,不記得人。 他很小的時候就發現自己缺乏想象力,就是腦海里沒有畫面感,小學寫作文,老師說,大家閉上眼,看到了陽光草地了嗎? 同學們都說看到了,周其均心想,烏漆嘛黑在看什么。 卻又不是臉盲,他見到人,是能認出來的,也可以很客觀地敘述或記憶一件事,但只有文字和邏輯。好多年后,他才知道這叫心盲癥。 周其均沒跟林頌計較拉黑這件事,他有她的聯系電話,直接撥打了過去。 “林女士,你好,我是周其均,關于你昨天的咨詢,我發到你郵箱了?!?/br> 林頌打開pdf,里面是關于破產清算程序的啟動條件、啟動方式、基本流程,邏輯清晰,文字干凈,用詞簡潔明了,她點擊跳到債務人啟動那一欄。 認認真真地看完了,又面不改色地把周其均加回來了。 周其均收到林頌的新消息,就在那句“消息已發出,但被對方拒收了”之下。 可頌發了個齜牙笑的表情,然后才說:“周律師,方便見個面嗎?” “談破產清算的話,方便?!崩顿Y不行。 可頌:“還是麥當勞?我送你十個小黃人?!?/br> “……” 周其均出于職業習慣,談案子只會在專門場所。 他說:“下周一,你來所里?!?/br> 見面的那天,周其均早上去開了個庭,到了所里,他還在聯系老同學推薦的境外執行律師,大致問下報價,再決定項目是否跟進。 秘書跟他說,福興船舶的小林總在等他。 小會議室里,林頌戴著黑框眼鏡,背脊挺直,膝蓋上放著一臺筆記本電腦,她一邊小口喝水,一邊看著屏幕。 從周其均的角度,只能看見她的側臉,但他推門進去的那一刻,不知為何眼前忽然浮現一雙漆黑明亮的眼睛,明確的形狀,海面上的粼粼金光,一閃而逝。 這種感覺很怪異,快得也無法捕捉,他選擇忽視。 林頌朝他笑:“周律師?!彼F在直接說,她想向法院提起破產申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