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八零搞運輸 第216節
林聰讓爸爸把他的書包摘下來,他從書包里掏出小人書,翻到有山那一頁:“叔叔,這是小山,那是大山?!绷致斠粫褐笗系纳?,一會兒指眼前的山。 王秋石被他逗的哈哈大笑。 “走,找個地方吃飯?!蓖跚锸f。 父子倆跟著王秋石走進一家飯店,王秋石刷刷點好了菜,他沒離開,跟老板打聽這個地方種菊花茶的人多嗎?銷量如何? 第186章 186 老板是一個中年男人, 打量王秋石幾眼,掀開簾子進入后廚。 王秋石嘿了一聲,瞥見柜臺上放了一碟花生, 他斜身靠在柜臺上, 大喇喇吃花生, 老板端著兩盤菜出來,看到柜臺上堆了一堆花生殼, 他抱怨道:“你這人怎么回事, 怎么不跟我說一聲, 就吃我東西?!?/br> “我跟你說,等會我從飯錢里扣2毛?!彼麆倓傋⒁獾搅? 隔壁桌那對父子跟著匪氣十足的男人一起進來的, 他把菜放那對父子面前,轉身給他們盛兩碗米飯, 又往桌子上放了一個空碗。 老板要走,王秋石端著碟子走過來, 放下碟子, 把老板按凳子上,指著門口的小汽車說:“看到沒,我的車。聽說廬安縣產菊花茶, 我開車過來考察?!彼ヒ话鸦ㄉ爬习迨掷?,坐下來說,“你跟我說說,廬安縣哪兒產菊花?都有哪些人或者單位到這里采購菊花茶?” “你想買菊花茶啊, 你去找李成洲?!崩习灏鸦ㄉ抛雷由? 剛要起身,又被王秋石摁到凳子上。 “李成洲?他手里有好貨?”王秋石追問道。 老板被他弄煩了, 語氣不好說:“你找其他人買菊花茶,貨出不了廬安縣,聽懂了嗎?聽懂了,你就讓開?!?/br> 王秋石讓出一條道,讓老板走過去,回頭看到老板走進了后廚,他扒一口米飯,低聲說:“我先把李成洲背景打聽清楚,再去余小郢?!庇嘈≯莻€村寫信向客人尋求幫助,到廬安縣前,王秋石一直擔心廬安縣地形、土壤不適合種植菊花,還在頭疼怎么幫助余小郢的老鄉們尋找適合他們種植的經濟作物,聽了老板的話,王秋石察覺到余小郢的菊花茶銷不出去,大概跟老板口中的李成洲有關。 只要菊花茶銷不出去的原因跟品質關系不大,其他難題在他眼里都不是難題。 這件事他一個人就能處理,王秋石讓林北帶孩子在這里等他,等會他過來找父子倆匯合。 林北往空碗里扒了一點米飯,又往碗里夾了一筷子綠豆芽、土豆炒臘rou,把碗遞給餓慘了的孩子,才回答王秋石:“公安對我們這些敬畏國家法律的人有威懾力,對地頭蛇而言,只是擺設。你在打聽李成洲的過程中遇到地頭蛇,別跟他們硬碰硬?!?/br> 雖然知道王秋石能夠做廠長,說明不像他表現出的那樣脾氣火爆,易沖動,但是林北還是忍不住提醒他。 正在夾rou的王秋石聞言,抬頭看林北:“你真不像農村人?!?/br> 林北一伙人賣禮盒鬧出那么大動靜,轟動了淮市,這個影響甚至跟隨火車擴散到其他地區,要是桑、黃二人主導,上頭或許關注,但是不會這么重視,偏偏是年輕的農村娃主導,上頭就要重點查查林北的背景,調查林北成長過程中是否出現可疑人員,林北這個人是否可疑,是否有目的不純的、藏頭露尾、見不得光的人在背后指揮林北。 大年初二,林北的資料被送到市委,初二之后,林北的資料在一部分人中間傳開,王秋石正巧在一部分人里面,他可能比林北本人還要清楚他的人生軌跡。 林北,林志炳和徐紅英的第四個孩子,他家中兒子多,從小不受重視。 那個年代,孩子不好養活,林北的雙胞胎哥哥居然被養活了,身板還壯實的不得了,林北父母走出去,腰板子都挺得筆直,雙胞胎自然而然受到長輩偏愛,因為家中只有一個女孩,林北姐比普通的農村姑娘受寵,他嘛,經常被長輩忽視,挨揍最多的也是他,他居然沒有生出一丁點不好的情緒,就連他上五年級那年,他爹自個兒在家里喝悶酒,居然自個兒把自個兒喝醉了,把斜挎書包要上學的他關屋里,胡言亂語說給他交學費,讓他上學浪費錢,他爹醉醺醺說家里最有出息的雙胞胎兄弟都不念書了,他啊,肯定沒有雙胞胎文化水平高,說雙胞胎念到初一不念了,他呀,鐵定念不到初一。 他爹讓他別浪費錢,早點下來掙工分。 后來林志炳酒醒了,校長找上門,說他小兒子逃學,林志炳對他小兒子又打又罵,攆小兒子上學,在他的打罵下,他小兒子最終沒有完成小學學業。 資料上說林志炳酒醒后,忘了他醉后做了什么,喜歡扒他家墻頭聽八卦的趙大花目睹那天午后發生的事,也不知道什么原因,當時她一個字也沒說,還是林北出息了,大家夸林志炳夫妻會教育孩子,她才說出來。 村民找林志炳,林志炳不僅否認了,還追著讓趙大花當著全村人的面給他道歉,正義的村民幫助林志炳聲討趙大花,趙大花哭天喊地說自己冤枉,眾人讓她解釋為什么她當時不說,這時趙大花卻說不出話,最后趙大花放棄了辯解,當眾承認自己說了謊。 調查員推斷趙大花的話可信度非常高。 至于趙大花最后為什么不為自己辯解,資料上寫到林北曾和趙大花兒子周峰是同學,周峰是書呆子,學習中等偏上,林北不僅學習成績好,還是一個過分活潑的孩子,課間經常跑辦公室和老師們聊天,順便蹭報紙看,在學校里經常能看到他和老師打乒乓球的身影……根據這些信息,不難猜出當年趙大花可能嫉妒林北比周峰受老師喜歡,因而沒有說出那天午后發生的事,還在林志炳拿棍子趕林北上學的時候,在旁邊煽風點火,林志炳本來打孩子,手沒個輕重,聽了趙大花嘲笑他家雖然兒子多,結果一個個不喜歡學習,還說他家根子從他這里就壞了,難怪兄弟仨沒一個喜歡上學,林志炳氣壞了,一腳把林北踹老遠,林北一條腿折了。 現在周峰在村小學當老師,如果趙大花說了,周峰多少會受到點影響,所以趙大花放棄了為自己辯解。 林北妻子要到新疆摘棉花,是他人生的轉折點。 一個農村小伙,他怎么有現在的成就,剔除某些陰謀論,大家從各個角度分析,最后大家都認可一個說法,那就是跟他性格分不開,遇到困難,他不抱怨不氣餒,對未來總是懷揣著美好的期盼,他做出任何選擇,即便后悔了,卻不沉溺在悔恨中,他一直往前走,似乎從沒有想過還有一種可能,可以走回頭路。 往年過年,一群大老爺們聚在一起,凈聊一些陳芝麻爛谷子事,早就聊膩歪了,今年光林北一個人就給他們貢獻出許多談資,還別說,談論一件新鮮事物,時間過得真快,大家分開始時還意猶未盡。 大家聚在一起,難免帶著一些調侃的意味談論林北,王秋石一不留神帶著這種意味說出這句話。 “農村人是什么樣的?”林北笑著看著他。 林北笑容溫暖和煦,卻讓王秋石生出羞赧。王秋石偏頭,躲避林北的目光,卻撞上一雙澄清的眼睛,小孩用他那雙童真的眼睛看他,鼓一般的心跳聲在耳畔響起,王秋石忽地發現他被如今安逸的生活腐蝕了,張口閉口全是農村人、城市人,忘了他當了17年農村人,還是到部隊當兵,后來轉業,遷了戶口,才變成城里人。 在孩子面前,王秋石難以給農村人下定義。半晌,他才說:“我也是農村人?!?/br> “我家在永新鄉蓮花鎮稻花村?!绷致旈_心說。 孩子在為他們同是農村人而開心,王秋石張了張嘴,說不出話,而是笑著摸摸他的頭。 今天孩子胃口特別好,大口吃完了飯,捧起碗,讓爸爸再給他扒點米飯。 林北給他扒了米飯,又給他夾了菜,看著他認真吃飯的小模樣,眼里全是笑容。 在王秋石心里,男人帶孩子就得糙,才能教出頂天立地的男子漢,見林北帶孩子這么精細,他有心說教兩句。要是平時,他肯定說了,這不他剛剛說了不合時宜的話,這會兒他對林北帶孩子指指點點,這不是缺心眼嘛。 王秋石默默吞下了即將脫口而出的說教。 這頓飯,王秋石不知道吞下了多少話。他是一個急脾氣,有什么就說什么,在這對父子身上連連受挫,王秋石嘀咕:“開頭有點不吉利啊?!?/br> 他連忙:“呸呸呸?!?/br> “要不了兩天,我一定能把事情解決了?!蓖跚锸謸沃雷诱酒饋?,到柜臺那里付了飯錢離開。 父子倆站在飯店外邊,目送王秋石開車離開。 蹲樹下下象棋的叔叔伯伯、從他身邊經過的叔叔阿姨偷看他和爸爸,林聰往爸爸身邊靠,牽爸爸的手,彎眼朝他們笑。 正在觀察縣城的林北察覺到孩子朝他身邊靠,低頭便看到一張燦爛的笑臉。 公交車在光禿禿的樹下穿行,拐個彎,開向他,林聰想要登上這輛公交車,指著公交車抬頭看爸爸:“爸爸,公交車?!?/br> 林北帶他走向站臺,坐上了這輛公交車。 公交車開到西山山腳下,林聰趴在車窗上,澄清的眼里倒影灰突突的山,玻璃上附上一層霧氣,一只小手從玻璃上擦過去,灰突突山上的光禿禿的樹在孩子眼里倒退。 父子倆坐到終點站,換乘同一路車,經過老縣中學,最后到他們上車的地方下了車。 看到在樹底下下象棋的叔叔伯伯,林聰迷糊撓頭,他似乎在上車的地方見過他們。 這是一趟環線公交車,以父子倆身后的雙擁街作為起點,沿路的風景有相擁的銅像、落在教堂瓦片上的白鴿、一片仿佛觸碰到天空的煙筒冒著滾滾黑煙、和天空顏色融為一體的高山、一艘跑到路上的舊船、寧靜的學校、溜溜達達過來觀棋的大人。 小家伙沒坐過環線公交車,一路上都在欣賞沿路不一樣的風景,以為他和爸爸走了老遠,下了車,看到一群人在那里下棋,只覺得這一幕似曾相識。 林聰被爸爸牽著走向銅像,一臉沒見過世面的樣子和銅像打招呼,林北把他舉起來放肩上,用力環抱彼此的銅臂措不及防闖入小家伙視線里,他用力抱住爸爸的腦袋,視線一點點上移,仰頭看堅毅中流露溫情的臉龐,他說:“你們好高,可以幫我看一看小燕子飛到哪里了嗎?” mama說小燕子跋山涉水從南方帶回春天,田野萬物復蘇,河畔上海棠花盛開,他看到田野,就會理解春意盎然,看到海棠花長廊,就會理解繁華似錦。 “你們是不是也盼望著小燕子快些回來?”煙筒里持續冒出黑煙,飛到天上,把天空染上顏色,天灰暗暗的,小孩子都不喜歡了,大人們肯定也不會喜歡。大人們肯定和他一樣期盼著小燕子回來,它們翅膀從天空下掠過,天空被染回原本的色彩。 銅像沒有回應他,林聰高聲說:“我長大了要做小燕子?!?/br> 林北:“?。?!” 孩子長大了,終將遠飛。 但是他肩膀上的孩子還有兩個多月才四歲,就想展翅高飛。 林北已經窺探到未來自己和余好好只能陪他走到高中盡頭,他尋找到的信仰和擔起的責任將陪他走到生命的終點。 林北沒有信仰,他擔起的責任和曾經乘車前往佘縣途中遇到挑著農家肥到山坡上肥沃土壤的漢子一樣。 剛剛和銅像聊天的孩子在路上奔跑,他跑了許久許久,和高山的距離沒有絲毫變化,預兆著這是他無法抵達的終點。 孩子突然停下來,走向路邊的站臺。這是一根鐵棍,上面全是斑駁的鐵銹,上半截刷了一層白漆,一塊字跡模糊的牌子焊在上面,孩子站在站臺前,身體后仰分辨上面的字。 沒過多久,環線公交車開了過來,帶走了這對父子。 公交車經過山腳下,林聰興奮地擺動小短腿。 父子倆又在他們第一次上車的地方下車,不見王秋石身影,一大一小在附近溜達。 父子倆發現王秋石的時候,王秋石靠在車門上抽煙,林聰笑著跑向他,捧著他剛剛撿的石頭給他看:“叔叔,你看它像不像小鴨子?” 王秋石:“……像?!?/br> 原諒他眼拙,拿出他對待工作的熱忱研究孩子掌心平凡的石頭,也沒看出這枚普普通通的石頭像小鴨子。 林聰小心翼翼把石頭裝進兜里,他要帶回家送給mama。 王秋石在孩子身上看到了老母親的身影,什么東西都喜歡往家里撿,趁著老母親不在,他把這些破破爛爛丟了,得理不饒人的老母親這天一句話也沒說,夜里悄悄收拾行李,天沒亮背著行李回老家了。那時他還在部隊,剛好有一個進修的機會,他沒跟愛人商量,申請了這個名額,名額下來,愛人跟他發了一通火,讓他發電報回老家,讓老母親回來幫忙照顧孩子,在他的再三催促下,老母親來了,他從軍校畢業回部隊,剛進家里,老母親拎起椅子上的行李一句都沒跟他說走了。 就是一件小事,老母親跟他置氣到現在,王秋石不理解。 有老母親的前車之鑒在,王秋石不敢招惹眼前的小孩,還得口是心非順著孩子的話說像,王秋石覺得他活得有點兒窩囊。 可不是窩囊,被一群二流子扣住了小轎車,一個人打不過一群人,狼狽跑到派出所喊公安跟他去抓人,他們看了他一眼,繼續玩牌,最后一個不起眼的老公安跟他走一趟。 老公安輕車熟路帶他找到二流子老大李成洲,示意他給李成洲一點好處,王秋石差點忍不住給老公安一拳,老公安暗示他,如果他不給李成洲一點好處,他拿不回車,可能人也走不出廬安縣。 有一個孩子跟著他們來到廬安縣,王秋石不敢意氣用事,只能窩囊的破財消災。 林聰敏感的察覺到王秋石心情不好,他蜷起食指摳了摳腦袋,轉身跑走,王秋石抬眼追尋他的身影,看到他蹲下來玩耍,背影看上去真像一只肥嘟嘟的麻雀,鳥喙在地上戳戳點點。 林北就要到他跟前,轉身追孩子去了。 王秋石被這對父子氣笑了。 林聰攥著拳頭跑向王秋石,拳頭往王秋石跟前湊,展開手掌:“叔叔,送你一只灰色的小鴨子?!?/br> 孩子的眼睛是那么的明亮、純粹,王秋石難得沒有犯倔,硬生生咽下‘老子不要破石頭’,手懸在空中,在孩子期待的眼神下,他抓起石頭,石頭上還殘留孩子掌心的溫度。 林聰注意到王秋石手背被蹭破了,他貼心說:“叔叔,你可以哭,我不笑你?!?/br> 他受傷了,就會找mama,告訴mama他好痛,本來不想哭,撲倒mama懷里說他怎么受傷的,越說傷口上的痛感越強烈,他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嚎啕大哭。 因為他控制不住眼淚,所以他不會嘲笑叔叔掉眼淚。 王秋石深呼一口氣,加重語氣說:“小孩,男人可以流血,但是絕對不可以流眼淚?!?/br> “為什么不可以,因為你mama沒在你身邊嗎?”林聰問。 孩子問完,睜著黑曜石一般的眼睛一聲不吭看著他,王秋石也不知道自己為什么躲開他的視線。 林北上前一步,揉了揉孩子的腦袋,孩子偏頭看他,林北朝他搖了搖頭,林聰跑到爸爸身后藏起來,偷偷看王秋石。 這孩子被林北養的有些小家子氣,膽子也有點兒小。養孩子還得跟他學,不論男孩還是女孩,性格大氣,十分講義氣。 爭強好斗的性格一定從小開始培養,他不反對孩子們跟人打架,不過他要求孩子們打架可以,但是一定要給老子打贏,如果打輸了,小心老子棍棒伺候。 可惜啊,他們每回跟人打架,都是被人壓著打。 王秋石可以接受自己孩子學習不好,卻無法接受自己孩子武力值不行,經過深思熟慮,他把孩子們送到少林寺,等他們年齡到了,自己就會把他們送進部隊。 王秋石沒有辦法,才離開部隊,他希望他的孩子能夠把他們的一生奉獻給部隊,完成他的遺憾。 王秋石看不慣林北養孩子方式,不過他們還沒好到無話不談的地步,就沒有多言,看了看手表,說:“上車,咱們回市里?!?/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