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其次就是拍片的經驗——鏡頭感的掌握、演戲時的走位,這些都需要大量的實戰經驗,而一個連龍套戲份都接不到多少的人,能擔任么? 誰都知道,主角跟臨時演員在鏡頭感跟走位上,完全是兩極化的差異,這個人是哪里來的自信? 而鴻宇的拍攝部門是一個講究效率的團隊,無論是演技還是鏡頭感,要求都極其地苛刻,不可能花時間讓沒有經驗的新手去適應。 更何況,這部戲凌音皇會參演,這種絕無僅有的合作機會怎么可能讓給這種人! 對于段無晨的挑釁,白千嚴只是淡淡地撇了他一眼,沒有說話。 “開始?!彪S著靖沉一聲令下,幾個攝像機跟燈光都運轉了起來,鏡頭齊齊對準了男子。 他站在場中,背脊挺得很直,整個身子,都繃到了極點。 他的視線看著前方,那里什么都沒有,可從他恐懼的眼神中依舊能讀出,在他的前方,發生了恐怖的、讓他整個人都僵硬的一幕。 事實上,在拍攝特效電影的過程中,演員很多時候都要憑想象演繹。比如說空的場景、空的道具,以及空的移動物體,其中還包括虛擬的角色。 這些遠遠比一般對戲要難得多,尤其是在節奏以及體積的把握上,完全考慮演員的想象力跟空間理解能力。 段無晨扮演的角色微微后仰,似乎無法接受這樣的畫面,長腿開始戰栗地后退,顫抖的雙唇喃喃著什么,顯得有些無措。 咚! 一顆血淋淋人頭,滾落在了他的面前。 “不……”他僵硬了片刻,嘶啞的聲音才仿佛割開喉嚨一般溢出。 單手抓著頭發,男子難以置信地搖著頭,最后似乎再也站不住般,整個人跌坐在了地上。 “這不是真的……” 他無力地后挪著,像是要逃避眼前的一切,直至背后撞到了墻壁,眼淚才從他控制不住情緒而輕微抽搐的臉頰滑落。 無措而絕望。 “停!”靖沉淡淡地喊停,周圍鼓起了掌聲。 無疑地,段無晨演得很好,人物的表情細致入微,從見到殘忍畫面時的難以置信、無措,到最后的絕望,都盡數刻畫了出來。 “還行?!本赋涟l表了評論。 靖沉這個人,情緒上來了,可能說話的句子長點,但通常,他都言簡意賅。 不過能從他嘴里聽到類似于表揚的言論,卻也難得。 “謝靖導夸獎,我會更努力的?!倍螣o晨相當開心,但依舊很穩重地朝靖沉鞠了躬,而后也對凌一權鞠了躬,這才微笑退場。 凌一權沒有看他,只是面無表情地望著白千嚴入場,對于剛才段無晨的優秀表現,他沒有發表任何評論。 白千嚴沒有抓亂頭發,更沒有抹地上的灰來強調角色的頹廢。 他只是在場地中站定,閉眼,整個人很放松,直至靖沉喊開始的那一刻,他的雙眼才忽然睜開。 那是一雙很清澈的夜色雙瞳。 卻又暗得發沉。 微微瞇起的樣子,看起來疲憊,卻又有些麻木,但更多的,是一種虛幻的溫柔。 就像是透過不遠處的女兒,看到自己逝去的妻子。 明明心疼得撕裂,也依舊撐著父親的溫柔面具,微微笑著,看著女兒在遠處對他歡笑招手,可每一個人,卻已然感到了他內心那種壓抑的苦澀。 忽然,他的視線凝固了。 黑玉般的瞳孔緊縮著,僵直地盯著遠處,一動不動。 如同一個雕像。 直至一個血淋淋的人頭,就這般直接砸到了他的跟前,也依舊無法反應過來。 只是一動不動地低頭看著,表情甚至還凝固在剛才的微笑中,有些神經質的扭曲。而后,他的手緩緩抬起,顫抖的指尖輕輕地摸了摸臉上。那里明明什么都沒有,但是現場的觀眾卻仿佛看到,男人的指尖,正抹著臉上那個被頭顱濺到的鮮血。 隨后,他整個人終于控制不住地劇烈顫抖起來,像是努力要呼吸,卻又什么都吸不進去的模樣。 只聽到“咚”的一聲悶響,男人跪了下來,聲音又重又悶,聽得人的膝蓋都在發疼,但男人卻連一絲表情都沒有變,只是動作遲疑地把手伸向女兒的頭部,緩緩地捧在了懷里。 他低著頭,看不清楚表情,可是喉結卻上下鼓動著,一種奇怪的聲音從他的喉嚨深處傳出…… 像是在哭,又像是在笑,如同孤獸在低聲地悲鳴。 “又是這樣……” 男人的表情漸漸扭曲,發紅的雙眼充滿著血絲,臉上剛才還保持的微笑,漸漸變得支離破碎,就如同被剝離了靈魂一般,蒼白得嚇人:“幻覺,怎么越來越真實了……” 他的話沒說完,透明的淚滴就已經從帶笑的眼滾落…… 而從這個眼淚,足以說明,男人已經知道了真相,卻還努力地想把眼前的一切當成跟過去一樣的幻覺,竭力維持著那無奈的笑…… 讓人看了想哭…… 現場一片死寂,所有的人都緊抿著唇,仿佛都被這種絕望的情緒感染一般,眼睛干澀得發疼。 有少部分人,并不是太擅長判斷一個人演技的優劣。但是,他們卻能感到自己的情緒被男人的一舉一動牽動著,完全融入了對方所創造的世界。 這就是一個真正成熟的演員,所應該擁有的感染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