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心口像被塞了一團冰錐般刺痛,留下千瘡百孔的痕。 江遇盯著他這幅模樣,深深地吐了口氣。 “時嶼是離開地球了嗎?” “這世界上有那么多交通工具呢,難道就沒有一樣能讓你去美國?就沒有一樣能讓你找到時嶼?re也不過如此吧,難道這公司不落地,開到月球了?” “……你要是想去月球也不是完全沒有辦法啊?!?/br> 段京淮頭腦昏漲地捏了捏眉心,唇僵硬地動了動,沙啞道:“他說我們到此為止?!?/br> 江遇反問:“那又怎么了?” 段京淮:“……” 江遇繼續嘲諷他:“誰沒有說過氣話,難道你跟時嶼說的每一句狠話,都是真的?” “你還跟我說過這輩子再也不想看見他那張臉呢,結果人一回來又被迷得不知天南地北,為了宣/誓/‘主/權’,還差點把命都搞沒了,結果呢?” “人走了兩天,你又在這里自甘墮落坐了兩天?!?/br> “你真的就甘心‘到此為止’?” 氣氛遁入一片闃靜。 段京淮半張臉浸泡在冰藍色的月光中,薄唇緊閉,面容冷的像只海妖。 直到那只煙頭燃到了他的手指,遲緩的痛覺刺激了神經,他才后知后覺地皺了下眉,抬手將煙頭按在瓷板上碾滅。 江遇看他這幅失魂落魄的模樣,唇角翳了翳,最終還是嘆道:“你自己好好想想吧?!?/br> 他抬眸,看了眼窗外,輕聲道:“月亮再好看,你光這么看著,他也不會是你的?!?/br> “……” 玄關處傳來江遇關門的聲響,段京淮抬著下頜,與月亮直視。 八年前,時嶼一聲不吭從他身邊離開時,他渾渾噩噩過了三天,行尸走rou般來到時嶼家樓下。 耳邊是震耳欲聾的雷電,暴雨聲清脆到如同打碎的瓷器,他渾然不知,就那么仰著頭,癡望著那漆黑的窗口,淋了一整夜的雨。 直到將近黎明的時候,他才拖著僵直的雙腿離開。 那晚沒有月亮。 窒息的感覺再一次襲來,段京淮閉了閉眼,他伸手摩挲著旁邊的易拉罐,略一分神,指腹在不經意間劃過罐口的拉環。 拉環處格外鋒利,食指指腹幾乎是在瞬間被割破,傷口略深,有鮮血從皮膚里緩慢地滲出,匯聚,凝成一個血珠低落在地板上。 段京淮低垂著眼瞥了下傷口,唇角不自覺地緊抿,卻察覺不到任何痛感。 拉環被單手敲掉,他握著易拉罐,將啤酒一飲而盡。 手垂下,血還在向外冒著,不停滴落在地板上,像是開出妖冶的花一般。 段京淮凝神看著濺起的血珠,耳畔突然莫名浮現出時嶼清雋的嗓音:“小傷也是傷,會感染,也會留疤?!?/br> 腦海里,還有他說這話的時候,微皺著眉的清冷樣。 段京淮眉骨微抬。 片刻,他扶著地板從站起來,骨節分明的手抓了把額前的碎發,往臥室走。 他從床鋪旁的櫥柜里翻出藥箱,找了塊創可貼,將指腹的血擦干凈后,撕開貼膜粘到指尖上。 正當他想把藥箱扣上時,從旁側發現一盒有些磨損的創可貼,紙盒被壓褶的有些皺,包裝和圖標花紋也有些老舊。 段京淮眉心一跳,他動作頓了下,指尖伸過去,將那盒創可貼拿出來,拆開。 這是時嶼高中時經常裝在書包里的創可貼。 那時候段京淮打籃球時總是帶傷,膝蓋,手肘,甚至是臉都沒能逃過刮痕。 時嶼見他身上有傷口,就會從口袋里拿出創可貼來遞給他。 起初他還不要,嫌棄這東西貼著很難受,然而一拒絕,時嶼那雙漆黑漂亮的眸子就會瞪他。 “臉伸過來?!?/br> 整座校園沉浸在落日的余暉中,空氣潮濕又溽熱,水紅色的黃昏在石階上涂抹了兩道影。 “干嘛,”段京淮唇角微彎,漫不經心地湊過去,眉梢挑著,“想親我?” “你胡說八道什么???”時嶼瞪著他,白到透明的皮膚透出緋紅,不知是因為羞還是氣。 他氣呼呼地解開創可貼,指腹捏著兩側覆蓋到他劃痕的位置,用力摁了摁邊緣固定,還不忘咬著牙罵他:“痛死你算了?!?/br> 兩人站的近,段京淮還能聞到時嶼身上洗衣粉的清香,那指腹溫熱的觸感也停留在臉頰一側。 時嶼纖長的睫毛像刷子般掃過眼瞼,也掃過他的心口。 后來,他就裝著不耐的模樣拒絕,這樣的話,時嶼每次都能替他粘創可貼。 他已經很多年沒有受過傷了。 成年之后,身體素質各方面都比少年時期更加健壯,很少會弄傷自己。 這盒創可貼也是時嶼高中的時候塞給過他的,他一直保存著。 之前一直鎖在書房,可能是因為搬家,被收拾房間的阿姨一起放到了藥箱里。 段京淮低斂著眉,將剩余的創可貼從包裝盒里拿出來。 時嶼走了之后,他從來都不敢打開與他有關的任何東西,思念的匣子一旦開了就關不住。 創可貼捏在指尖,表層早已沒了藥水的味道,貼布像被煙熏過般隱隱泛黃,他一碰,后面那層紙膜就掉了下來,飄到地上。 他撿起來,想要粘回去,發現早已沒了粘性,無論他再怎么用力都是徒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