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節
“阿盈你是太子,乃千金之軀,如何去得那種地方?!眳螊€抱著劉盈哭。 既痛恨劉邦無情,對她阿姊不好,又痛恨戚姬狠毒,對個孩子用這種手段。 “阿母莫急,我陪著表兄去吧?!狈f道。 好歹他有個系統大神傍身,應該不至于讓他感染什么亂七八糟的疫病才是。 呂媭頓時怒了:“你去做什么?那外頭都是些流民,又臟又亂,你又小,要是不小心過了什么病怎么辦?” 樊伉便拿出一塊小布,捂著口鼻,悶聲悶氣地道:“這樣就不怕了?!?/br> 劉盈見他愿為自己涉險,大為感動,勸道:“伉兒的心意為兄領了,姨母只有你一個孩子,還是留在家中為好,若是因為表兄出事,表兄這輩子都無法心安?!?/br> 樊伉嘔得要死。 他都答應陪他去了,結果劉盈還啰哩叭嗦的。 呂媭還想拒絕,卻被樊噲阻止了。 “伉兒想去便去罷,他是男兒,你我護不了他一世?!?/br> 呂媭不知想到了什么,嘆了口氣,只得允了,挑了幾個身彪體悍的衛士護送劉盈和樊伉去外城。 本來樊伉只想著自己去,沒想到最后阿瑯和無名都跟了過來。 幾人擠在一輛牛羊上,迎著風雪凍得瑟瑟發抖。 “無名兄你怎么也來了?”樊伉十分驚訝,隨即皺起了眉頭。 無名身上的傷口都還沒好,這個時候跑出去簡直就是自找苦吃。 無名淡淡的掃了他一眼,沒有理他。 劉盈對無名一直頗有微辭,本來就有點不滿樊伉對他太好,此時見他也跟了過來,心里對無名的氣倒是消了幾分。 這人看著雖然冷冷淡淡的,對伉兒倒是不錯。 他們天亮出發,到了下午的時候才到城外流民聚集的棚戶區。 櫟陽內史領著人正在為如何安置流民忙得團團轉,沒有一個閑著的。見劉盈他們到來,也只是過來見了禮,留了個人照看他們,自己又帶著人忙活開了。 樊伉看著這個所謂的安置流民的棚戶區,不禁皺起了眉。 說是棚戶區,就是拿幾塊木板臨時搭建的一排小棚,暖和是稱不上,多少能遮點風擋點雨。 里面全是人,各個蓬頭垢面的,或蹲或坐在泥地里,還有些人甚至不顧地上濕漉漉地,鋪了條麻布袋就睡在上頭。 樊伉看到有個女人,穿著一件單衣,正拿著一個破陶碗,蹲在屋檐下接滴落的雪水喝,一邊喝一邊咳嗽。 旁邊不遠處就有人蹲在地上便溺。 羅珠此人還是有點本事的,這么短的時間內,不僅收治了大量流民,而且還把生病的人單獨分到了一個棚戶區。 樊伉特地在病區轉了一圈,眉頭頓時皺得更緊了。 生病的人不少。 寒冷、饑餓、惡劣的環境,迅速侵襲著這些本來就不夠健康的人的身體,尤其是體弱的老人和孩子,整個病員區人滿為患。 大冷的天,這些生病的人就躺在冷冰冰的地上,因為照料的醫者人手不足,很多人生了病得不到及時治療,也許原本只是小恙,時間一長,就轉成了風寒。 這不是各種疫苗齊全,醫療技術先進的現代。 這里是貧窮落后的大漢朝,一個感冒就能輕易帶走一條生命。 沒有有效的藥物控制,只能靠著自身的抵抗力硬扛。 運氣好扛過去了,能撿回一條命,運氣不好只能十八年后又是一條好漢了。 空氣里彌漫著一股濃郁的腥臭味,體臭味,還有五谷輪回的難聞味道,摻雜在一起,令人聞之欲嘔。 樊伉皺眉。 生病的人抵抗力本來就弱,尤其需要干燥溫暖的環境調養。 這樣惡劣的環境,這些病患又聚在一起,交叉感染,本來能痊愈的人最后都好不了。 條件差也就算了,醫護人員也沒幾個。整個病員區他就沒看到有幾個醫者。 病人根本沒人看護。沒有水喝,很多人渴了,能動的就像剛才那個女人,拿陶碗接了屋頂滴落下來的雪水喝,不動能的就直接挖地上的積雪咽下去止渴。 有些病得起不了身的,內急了也無人照料,最后直接便溺在褲子里,或是原地解決的。 大部分人身上都臟兮兮的,很多人幾乎整個冬天都沒有清潔過身體,衣服都看不出原本的顏色,頭上虱子亂爬,白白的虱子卵密密麻麻的,一片又一片,即使是樊伉這種沒有密集恐懼癥的人看了都不禁頭皮發麻。 簡直不能忍! 不知道人口密集的區域,最忌諱的便是寄生蟲么?一傳染就傳染一大片。 哪怕是幾千年后的現代,因為虱子吸血傳播的回歸熱都是世界性的疾病。 “伉兒,可是有什么不妥的地方?”劉盈注意到他的表情,問道。 “不妥?不妥的地方太多了!”這個病員區從頭到腳就沒有一個是妥當的地方! 作者有話要說: 。。。不好意思,不知道為什么更新的時候后半部分會出現重復的內容,可能是我家貓干的好事。剛才還是好基友提醒我才重新開電腦更過來的。 抱歉抱歉。 第21章 煤石(三合一) 樊伉從來不知道自己有一天會被人趕鴨子上架,管理偌大的棚戶區上千的流民。 天知道他只會在快要感冒的時候給自己泡板藍根沖劑,手被割傷了貼創口貼,再復雜的毛病一律往醫院診所跑。 如今因為多說了兩句話再加上沒有及時掩藏好的嫌棄表情,就被劉盈當成了救命的稻草一般,整頓流民。 樊伉自己也非專來人士,只能盡量照著自己知道的那點東西來折騰。 保持環境衛生自然是最重要的。 健康和生病的人被隔離開。生病的人里頭,情況嚴重的也被單獨隔了出來。 樊伉挑了十幾個看著聰明利索的男人女人出來,進了兩天山寨版的護工培訓就上崗了。 樊伉也沒指望他們能做多好,給人送個水翻個身端個屎尿盆子還是能做的,別的他自己都不懂,他們也做不來。 不僅如此,他還單獨挑了一塊地方出來,當做煮食的食堂,幾十個看著稍微干凈的男人女人忙忙碌碌地燒水煮粥。 遠離食堂和聚居的下風處,被挖了數十幾大深坑,搭上青石板,用木板隔開,就是簡陋的公共茅房。 自從樊伉來了之后,沒有人喝生水。食堂里從早到晚都燒著開水,要喝水只能去那里打開水喝。 要如廁也只能勤快點去公共茅房,之前那種隨地便溺的事情被嚴厲禁止。 嫌麻煩不愿意? 數十個半大孩子滿地亂竄,專門盯著這些不守規矩的人。孩子們眼睛利索,而且沒什么心眼,看到了就一把抓著嚷出來,能得到一個黃黃軟軟好吃得不得了的蒸餅。 而被抓的那個,不好意思,晚飯沒了。 在這里,給錢講大道理沒用,食物才是硬道理。 在這樣的高壓政策下,整個棚戶區的情況一天天好轉起來。 樊伉蹲在地上,手里拿著一個rou餅狼吞虎咽。 蹲在他身邊同樣拿著一張rou餅吃得毫無形象的是大漢國未來的繼承人太子劉盈。 雖然被戚姬坑了一把,劉盈不得不留在棚戶區,呂雉無力改變劉邦做出的這個決定,卻不代表她不能用自己的方式盡力幫助自己的兒子。 呂媭比她還不放心,每日不到天亮就會令家中仆役做好飯食,然后送去給劉盈和樊伉,盡量不讓兩人受苦。 羅珠對此雖有些不贊同,但看著兩個小少年的模樣,也默許了。 “伉兒,你那法子挺不錯的,我看著這些天生病的人少了許多?!背酝炅藃ou餅,劉盈抹了抹嘴,道。 比起剛過來的時候,他的心情已經安穩了許多。 生病的人在減少,安置的工作也在有條不紊地進行著,興許事情沒有他想象的那么艱難。 樊伉卻沒有他那么樂觀。 天氣太冷了,雖然羅珠已經組織了流民開始伐木蓋棚子,但是風雪一日比一日肆虐,要等到開春天氣轉暖,至少還有一個多月。 這樣的天氣里,不管是食物還是取暖的物資都成了一個巨大的難題。 流民一天天增多,羅珠咬著牙冒著得罪無數權貴的風險搜刮來的糧食,一天天減少,再怎么儉省也不夠吃。 天氣冷衣服不御寒,身體需要的熱量就只能靠食物來彌補。 食物不夠,身體的熱量得不到補充,無法抵御嚴寒,人就容易生病。 生病的人抵抗力越低,就很容易一病不起。 如此惡性循環。 “慢慢來,還有羅珠公在?!眲⒂故鞘謽酚^。 樊伉嘆了口氣。 都這個時候了,不慢慢來也不成了。 一群流鼻涕的孩子打打鬧鬧地從他們身前跑過。 領頭的那個孩子見到樊伉和劉盈,停下了打鬧,過來向他們見禮。 樊伉把剩下的rou餅分給了他們。 呂媭很是心疼他和劉盈這個外甥,每天都會讓人送很多吃的過來。 以樊伉和劉盈的胃口自然吃不完,羅珠公他們不肯開小灶,執意要和流民同甘共苦,這多的rou餅就被分給了這群無父無母無依無靠的孩子。 流民的世界是殘酷的。 或許平時,人們對著孩子會有幾分關愛之心,但是一旦到了這種危急的時刻,人們心底里那點為數不多的善心立刻被自私的本性取代。 當每個人都飽受饑餓的折磨,而每天分發的食物又不足以裹腹時,這群沒有人照看的孩子便成了人們搶掠的最好對象。 年歲小,力氣也小,根本護不住分給自己的食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