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閬中長公主要帶多少書去巴蜀？”墨家對南方……尤其是巴蜀的感情很深。因為在秦朝滅亡，儒家掌控關東一帶的基層力量后，為了避免學派滅絕，以秦墨、楚墨為首的墨家子弟便去巴蜀避難：“公主以齊王肥的規模就蕃，除了舊例的女史小吏，難道還要專門設個管理盟府的小九卿？”

    藩王的宮殿里也有盟府，但與皇帝的盟府相比，就好比是路邊的書店與985的圖書館，其藏量和管理難度不可相提并論。況且在皇權的禁錮下，個人藏書也有禁忌。尤其是對身份敏感的藩王而言，儒法經典都還算是尋常收藏，關鍵是涉及軍工的墨家典藏，以及容易干壞事的醫農秘方。

    “皇后離開關中時留了五千金，說是為給公主祈福，要在閬中建個大型盟府與慈善書院?！边@一世的衛家肯定不如他所熟悉的衛家富裕，但是想到疼愛他的舅舅、姨母可以度過幸?？禈返囊簧?，他便沒有多少遺憾，同時也對衛穆兒有親近之意。

    不看僧面看佛面，至少人家非常照顧作為傅母的衛媼與一起長大的衛氏姐弟，同時也對衛去病這便宜外甥（衛青被衛穆兒的遠親收養）盡了姨母之職。

    最重要的是衛穆兒比劉瑞矜持，不會以衛去病的驚慌失措作為樂趣。

    “皇后仁慈，總想著為黔首謀福?！蹦叩谋砬樽兊檬謴碗s，因為從世俗的角度看，衛穆兒的行為與妖后無異，但要是論行為的危害度，她不僅與“大jian大惡”毫無關聯，甚至有成齊君王后的道德品質：“太學府那兒愿出多少學生前往巴蜀之地？”

    “五十?！?/br>
    “這么少？”

    “如果是公子就有三倍于當下的學生愿意同行?！毙l去病一針見血道：“就這還是受寵的長公主才有的特殊待遇?！?/br>
    要是換了不受寵的公主，別說是就蕃，估計連湯沐邑都沒法撈著，也就只能“衛仲公主”，“衛叔公主”地叫著。

    “陛下可真是狠心??！為了讓西南諸國放松警惕，居然連一歲的女兒都要送走?！?/br>
    “不狠哪能坐穩皇位。要知道在先帝的諸子里，陛下可是排名第十的幼子，比長子榮小了十歲?！?/br>
    “唉！這么看，閬中長公主也挺可憐的，再受寵也倒霉催地攤上一個狠心的阿父?！?/br>
    …………

    鄭謹聽著宮里宮外的流言，轉頭便將這事說給劉瑞聽。

    “陛下……”

    “嗯？”

    “讓人這么非議公主……恐怕會對公主的未來造成影響?！?/br>
    鄭謹不知劉瑞對閬中長公主抱有遠超普通公主的深切期待，所以從古人的角度為其考量：“公主的未來系于父母、兄長，不受寵的公主……”

    “還不是在臣民的供養下錦衣玉食的活著?！眲⑷鹩行┎荒蜔┑卮驍噜嵵?，很討厭這老生常談的受寵論：“三分天注定，七分靠打拼。阿父以前還不是寵大兄二兄，結果嘛！”

    再多的愛也抵不過那劉氏江山的傳承穩固。相較之下，公主所得的寵愛要穩定的多，但也有向寵物化的可怕趨勢。

    “再者，朕都暗示到這個份兒上了，也該踢掉一些蠢人?！?/br>
    踢掉？

    鄭謹不懂皇帝到底在說什么，因為對思想保守的古人而言，那個可能過于驚悚，以至于連想一下都不太可能。

    ………………

    閬中長公主啟程的那天萬里無云，晴得讓人一秒回到六月之夏。

    “公主是個有福氣的?！崩钊谒托袝r用鞋履碾著結塊的土地，滿意說道：“路面干燥，車隊也很好趕路?！?/br>
    乙弗父子距離公主的車隊還有一段距離，隔著一群宮婢、官吏、伎人優人的車隊以及護駕的騎兵，只能見到皇室專用的車頂高出普通車廂三尺有余，尖頂的裝飾更是金燦燦的，鑄著一只展翅的鳳凰，其尾羽上有紅石點綴，喙上更是銜著一只玉做的樹枝。

    “簡直是在腦門上刻著‘快來搶我’?！蹦贻p時在東北搞過綁票副業的乙弗羊如此評道，結果遭到不孝子的光速拆臺：“哪家的響馬有膽到與三百精騎硬碰硬的？”

    更別提在精騎之外，還配有持單人強弩步兵掩護。

    乙弗羊的回答是一記爆栗。

    和前往大漢的希臘人般，乙弗父子也將見聞記在紙張，等到閬中再整理成鮮卑語的游記。

    大漢的經緯涵蓋數個氣候類型，所以受天氣的影響，自然景觀差距極大，人文特色與外貌表現也有差距。

    至少在逐漸往西南的過程里，濕噠噠的氣候讓習慣北方干燥生活的乙弗父子感到不適，總有種被膠水黏住嗓子眼的不適之感。

    “西南的漢人是在水里生活嗎？”乙弗羊在整理衣物時發現不少皮子上有鐵銹色的霉點，于是找了皂角搓洗，又用羊油進行保養，將其架在鐵網隔開的火堆旁小心烘干：“這一天天的，連干巴的茶葉都能擠出一蓋清水?！?/br>
    硬要說在氣候濕潤的南部有啥值得他們眉頭一松，那便是受氣候的影響而格外豐富的野菜菌菇。

    “燉羊rou用蘿卜洋蔥，但是加了野菜蘑菇的雞湯喝著格外鮮美，既有rou的渾厚味道，又比紅rou清淡可口?！?/br>
    因為有庖廚隨行，所以他們省了做飯的日常功夫，同時也省一路飯錢。

    “今日是要在此駐扎了?！币腋パ驅⒘闼榈穆榧埵帐俺蓛?，瞧著出去湊熱鬧的兒子傻里傻氣地回來喊道：“阿達，附近有劃木舟的地方，明日也有木舟比賽，您要不和我去瞧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