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仆揮下侍立的壯奴，上前輕語：“若者無禮，但那狂言妄語里也有幾分粗淺的道理?！?/br>
    “粗淺的道理也是道理?！痹粐@道：“只是這道理淺得足以見底，反倒襯得本人不是特別聰明?！?/br>
    “那受到召見的番邦之徒……”

    老仆的聲音在袁盎的注視下漸漸消失。

    “還是那句話?！?/br>
    “閩中郡的越人二代一日不進權力上層，西域人、匈奴人，乃至這群跋山涉水的外邦人都不會有個一官半職?！?/br>
    “大漢……終究是和先秦一樣?！?/br>
    張儀為大秦嘔心瀝血都未得善終，羋氏楚系在宣太后、華陽太后的支持下把咸陽的百官擠走一半也無法拿下相國之位。

    究其原因，不過是身份政治大于個人能力。

    即使是到兩千年后的美國，共和黨對奧巴馬的最大攻擊也是他的父親不是美國人，所以他的公民身份存在疑點。

    但……

    “誰又懂得陛下的想法?！币惶峄实?，袁盎的腦袋就嗡嗡作響。

    今上也好，先帝也罷，亦或是把陳平在內的老臣玩得團團轉的文帝都難猜其心。

    他是不任中央職了，但是處于挨著中央的權貴圈，自然是有大量的時間結交子生，見證陽陵的學派發展。

    ……

    等等！

    學派？

    袁盎的瞳孔微微放大，冥冥間已搞清皇帝要做什么。

    …………

    希臘人在北宮的官吏舍里應付了一宿便早在離開。

    北宮位于東市的西北角，正對滿是達官貴人的尚冠里，所以朝臣入宮覲見肯定會與送人出宮的馬車撞上。

    安德烈亞斯從北宮回到上林苑的用時是入宮的兩倍，其中光是駛出長安就花了回程的一半功夫。

    【賽里斯的等級制度無處不在?！靠ㄋ麃喸谛跉夂髮懴滤龑@段經歷的評價：【只要他們用心挑刺，你準備出大門的那刻就會受到科歐安勒莫斯（古希臘神話里的愚蠢之神）的詛咒?！?/br>
    【我愿稱之為服從性測試?！?/br>
    卡塔利亞并不能在短暫的接觸中看透一個帝國的皇帝，但是劉瑞長了一張聰明的臉，而且旁人也愿給出“深不可測”的超高評價，所以她對劉瑞戴了“善于cao縱他人情緒”的惡趣味濾鏡。

    【他是在間接地折辱我們?！?/br>
    卡塔利亞的人生閱歷極為豐富，很快就將劉瑞的做法帶入羅馬的角斗場老板：【明星斗士是男版的赫塔拉。他們用敵人的哀鳴演奏歌曲，沖刺的步伐代替舞蹈?！?/br>
    【赫塔拉（高級妓女）是達官貴人的裝飾品、性玩具。明星斗士亦是如此?！?/br>
    【他們與貴族觥籌交錯，往來親密。吃著從埃及進口的水果，穿著由絲綢點綴的華服。表面看，他們與貴族并無兩樣，可事實卻是……】

    卡塔利亞不想寫得過于赤裸，所以在那兒停了好久才繼續動筆：【不會有人記錄失去赫柏（青春女神）寵愛的明星斗士與赫塔拉?！?/br>
    【宴會上的貴族可以變老，但宴會上的明星斗士與赫塔拉不能變老?！?/br>
    【凱旋的隊伍里有公民和貴族，迎接的隊伍里有良家婦女。但是最愛強調階級，強調身份，強調榮譽高于一切的地方里沒有參與貴族宴會的明星斗士與赫塔拉?！?/br>
    【我們正是賽里斯的決斗明星與赫塔拉?！?/br>
    卡塔利亞的思想變得十分黑暗，字里行間更是充斥著陰謀論調：【皇帝對我們的喜愛猶如角斗場的老板端詳色雷斯的男奴?！?/br>
    【他用金碧輝煌的宮殿與寬和的態度讓我們升起崇高的感激，然后通過貴族的等級打壓提醒我們注意身份，務必保持足夠的價值以維持這種虛幻的優待?！?/br>
    【由此可見，皇帝與奴隸主沒啥兩樣?！?/br>
    回想起那擦肩而過的冰冷眼神，卡塔利亞只覺此刻如鯁在喉，如芒刺背。

    毫無疑問，他們已成賽里斯貴族的眼中釘，rou中刺。

    剛才的打壓估計只是苦難的開頭，未來才是赫拉克勒斯的真正挑戰。

    說曹cao曹cao到。

    就在害怕往后之艱的卡塔利亞收起記錄，準備出門松口氣時，安德烈亞斯敲響房門，興奮到連胡子下咬肌都微微發紅：“你想去陽陵縣逛逛嗎？”

    卡塔利亞側身望去，只見一宮婢站在安德烈亞斯的身后，臉上掛著蒙娜麗莎式的神秘微笑。

    出于練出的謹慎本能，她的視線微微向下，發現這個宮婢穿著未央的服飾。

    這一刻，卡塔利亞汗毛直豎，有一涼氣從腳心沖向混沌的大腦。

    完了！

    該來的還是殺到眼前。

    沉浸在與大漢的博士一教高下的美好幻想里的安德烈亞斯絲毫未覺卡塔利亞的臉色變得越來越差，瞳孔放大致表情變得驚悚起來，而是在那兒滔滔不絕道：“我一定讓大漢見識希臘的厲害?！?/br>
    作者有話說：

    服從性測試在有等級劃分的社會里無處不在。

    講個笑話，國外沒有服從性測試。

    蘿莉島：？

    兄弟會：？

    姐妹會：？

    袁盎和卡塔利亞：皇帝這么做一定有深意。

    劉瑞：沒有。

    第487章

    這次的朝會開得異常之長，從食時（9：00）拖到西中（13：30）。

    依照周禮，朝會應該日出（6：00）開始，但是劉瑞覺得這對住得遠的官員不好，更是會讓看門的官吏三點就為朝會張羅，所以改到食時開始，好歹讓人睡個飽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