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5章
梁王既存，竇家必殘。 至于這個可以活過太皇太后的竇太后…… “朕這輩子，從代國到關中，經過的事也真不算少?？蛇€沒有任何一次能這次一樣令朕揪心，令朕恥辱，更令朕想質問母后……” 劉啟掙扎著起身，逼問道：“您到底想干什么？” “是想毀了漢家的江山？還是想竊取漢家的江山？” 瞧著竇太后茫茫然的眼神，劉啟瞇起多疑的眼睛，了然道：“不，您都不想。您只是想逼迫兒子向您低頭，體會那種使用權力的快感?！?/br> “朕是皇帝，朕比任何人都清楚權力的滋味有多美妙?？墒悄负蟆眲⒌暮韲狄痪o，聲音也越發壓抑道：“咱們一家非要成為全天下的笑話嗎？” “這就是母后你能所期盼的?！?/br> 面對劉啟咄咄逼人的質問，竇太后先十分狼狽地挪開視線，但很快便明白劉啟想要干啥，于是用“我怎么生出你這孽種”的語氣說道：“你可真是夠狠吶！夠狠！” 劉啟還是“好兒子被阿母傷到”的受害者眼神：“看來母后是執意要與朕斷了母子之情?！?/br> “不是孤要與你斷了母子之情，而是陛下自己為了權力疏遠身邊的所有人?！?/br> “就和先帝一樣?！?/br> 竇太后瞧著完全陌生的兒子，既為他的身體狀況而感到揪心，又為他的冷酷無情而感到氣憤：“所以你想做什么？廢了孤？還是殺了孤？亦或是借此把孤，竇家，乃至館陶梁王一并除掉？好真正做個孤家寡人?！?/br> 實不相瞞，跟劉啟預測的相比，竇太后的反應已經稱得上和顏悅色。 只是對于現在的劉啟而言，光是私下的和顏悅色還不夠。 他還得得到一個保證。 一個竇太后絕不會忘，并且在劉瑞登基后也不敢不認的保證。 “孤還沒有那么狠心，更沒有被阿母體貼的福分?！眲⒁膊焕^續慣著竇太后，直接了當道：“兒臣不是畜生，母后也沒犯死罪，所以兒臣不會做出天理難容的事?！?/br> 如果不是僅剩的教養在那兒撐著，劉啟一定會舉不太友好的例子。 “只是這次已經過了小打小鬧的程度?！睂τ诟]家，劉啟也曾抱有期待。只是竇家青黃不接，老一輩的撞上先帝與關中的功勛集團瘋狂斗法，而小一輩的除了竇嬰和守成的竇彭祖外，余者盡是混吃等死的紈绔和乖乖兒。 默。 難怪魏晉貴族看不起外戚。 也難怪東漢的外戚涼的比現實世界的明星還快。 “幸而自竇王孫（竇嬰）離開后，在朝為官的竇家人里也沒幾個身居要職的，所以還能體體面面地離開?！眲⒁е亍绑w面”二字，意味深長道：“不然朕也不好收尾，更不好替母后保下您的至親?！?/br> “那也是你的至親?！备]太后勃然大怒道：“你身上也流著竇家的血?！?/br> “朕知道?！眲⒌谋砬槔飵Я私z顯而易見的諷刺：“說得好像是朕沒殺過姓劉的人一樣?！?/br> “母后可別忘了，當年死在父皇手下的不僅有他的親兄弟，還有他的親子侄，親兒子?！?/br> 這一刻的劉啟再次變得極像先帝。 像得讓竇太后下意識地打了個寒顫。 “母后您該慶幸自己沒有太多對不起朕的地方，更該慶幸朕還不像父皇那樣狠心?！眲⒆龀銎v的姿態，最后當著竇太后的面咳出鮮血：“朕的一生有功有過，但也沒有辜負父皇，辜負母后，辜負那些……守護江山的賢臣勇將?！?/br> “咳咳咳，咳咳咳咳……”說完這些的劉啟咳得那叫一個撕心裂肺。 宦官令趕緊遞上絲絹，結果上面不一會就得變得通紅。 “啟兒，啟兒你別嚇我??！”聞到血腥味的竇太后嚇得捧起兒子的臉，摸著那張瘦脫像的面容淚如雨下：“你怎么能……怎么能……” 已經有了不妙想法的竇太后突然斥道：“不孝子??！啟兒你這個不孝子?！?/br> “你怎么能……” “怎么能讓阿母白發人送黑發人??！啟兒……” 劉啟蓋住竇太后的手背，難得哽咽道：“兒子不孝，怕是要先一步去見阿父了?！?/br> “所以阿母……”虛弱的劉啟突然握緊竇太后的手，一字一頓道：“為了確保父皇傳給朕的江山不被外人摧毀，朕會在太子登基前剪除他所掌控不了的人。還請阿母……看在咱們母子一場的份上，不讓讓兒子留有遺憾地離去，更不要讓太子走上阿父的老路，對著血親舉起屠刀?！?/br> 說到最后，劉啟的脖子上青筋暴起，整個人也后仰道：“夜已深了，阿母還是趕緊回去吧！” “明天朕會下旨讓太子代政，那時會以太皇太后的名義召重臣入宮?！?/br> “趁著重臣匆忙入宮的空閑，咱們母子在太皇太后的見證下做個保證吧！”劉啟松開竇太后的手，很快便把溫馨起來的母子情消耗得一干二凈。 “保證您在瑞兒登基后不會干涉瑞兒的諸多決策?！?/br> “同樣的，朕也會讓瑞兒保證館陶梁王一生無憂?！?/br> ………… 從章武侯那兒出來的館陶長公主馬不停蹄地向北宮遞了拜見的帖子。 面對這種坑了你還能上門做客的人，別說是北宮的官吏，就連遠在未央宮里的劉瑞都十分無語道：“孤的這個大姑母……還真是臉皮厚得堪比城墻?！?/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