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3章
而在法家一而再,再而三地提到重農抑商和呂不韋,郭開之禍后,朝上對于商人,尤其是大商人的態度越發詭異,已經透露出要收緊政策的意思,自然引起商賈們的不滿,但卻讓黔首們歡欣鼓舞。 雖說高祖定下了賤商的政策,但是在前幾代的寬松統治下,落到實處的也沒幾條,受傷的也只是跟農民一樣勉強稱得上養家糊口的有市籍者。 那些出入都有仆從相隨,香車美女一樣不少的大商人借著納粟受爵、輸奴拜爵的政策已經開始沾染權利,甚至干出逼良為奴,借以謀爵的惡心事,從而讓借商賈之手賺錢的徹侯們漸漸站到了商賈的對立面,開始鼓動打壓商賈,杜絕他們上朝參政的可能。 第136章 說起徹侯與商賈的恩怨,其實就是狗咬狗的鬧劇。 有人根據西漢的米價計算過官員和徹侯的收入,最后發現相較于后世的富豪巨貪,西漢的官員們還是太含蓄了。即便他們把東九市的稅收少報了九成,即便他們隱瞞了不少田地,也只爭到鄉鎮首富的待遇,甚至有人一年的收入還比不上大鹽商或大糧商一個季度的收入。 長此以往,那些鼻孔看人的徹侯們心里不平衡了,眼神危險了。 后世的論壇上有個流傳很廣的問題叫“當官的為什么愛折騰人”,其下有個比問題更經典的回答是“不折騰你怎么體現當官的權利?!?/br> 試想一下,在廢除帝制的后世都還存在濫用權利的情況,那在等級森嚴,尊卑有別的古代又是什么情景? 當然是變本加厲了。 更絕的是,之前徹查黑戶隱田時就有徹侯發現自己成了冤大頭,家里不說是被碩鼠挖空,但沒了可持續性竭澤而漁的資本。相信不過五六載的功夫,他們就會因收入下降而苛待黔首,最后被底下的碩鼠告到皇帝那兒,落得個坐罪國除的下場。 可悲嗎?可嘆嗎? 即便事后查清里頭的彎彎繞繞,忙著削藩的皇帝也不會去同情那些丟了爵位的徹侯,而是斥其耳聾眼瞎,庸懦無能。 至于那些倒霉的黔首…… 呵!他們不落井下石就不錯了,難道指望吃不飽飯的黔首去心疼高高在上的勛貴老爺? 又不是天生受虐,閑的蛋疼。 而比自家出了碩鼠更可氣的是被勛貴們當成黑手套的商賈們。 眾所周知,搞大生意得有靠山,得有背景,不然光是卡流程的小吏就能把無權無勢的商賈折騰得血本無歸。更別提在大生意里還有堂邑侯陳午和上大夫鄧通這樣的權貴下場。 在此情況下,但凡是有腦子的商賈都會找實權的徹侯乃至皇親國戚做靠山。 而做靠山的也不能被白白扯了自家虎旗,自然得有真金白銀的孝敬奉上。 彼時的商賈雖然松了脖子上的韁繩,但也不敢正大光明地攬權,而是偷偷試探當權者的態度,所以這些孝敬里的學問可是很深的。 深到皇帝徹查九市時,徹侯們才明白《讓子彈飛》的名場面隱喻就是他們的冤大頭寫照。 “賺錢之后,徹侯的錢如數奉還,黔首的錢一九分?!?/br> “我是那個九成?” “九成是人家的,您能拿一成都得看大商人的良心?!?/br> “……” “合著我成跪著要飯的了?!?/br> “也不算是跪著要飯吧!但離被白嫖也差不了多少?!?/br> 于是乎,在皇帝發現九市的稅收少了九成,徹侯發現貪的九成里他們只得一成后,根本不必皇帝發話,這群算賬算到腦頂冒煙的勛貴們就把中間商賺差價的商賈打得哭爹喊娘。 tnnd,合著錢你賺了,鍋我來背。 乃公不扒了你的皮就不配在尚冠里定居。 可想而知,這種情況下的晁錯等人突然提出恢復舊制,避免商賈上朝參政的風氣愈演愈烈會引發怎樣的后果…… 當然是被勛貴們大力推崇??! 開玩笑,這群鱉孫陰了我不夠還想擠占我的位子。 是可忍孰不可忍。 而對各派學子,尤其是墨農儒法家的貧困學子而言,跟起跑線超出一公里的徹侯子弟同臺競技就已經夠憋屈的了,要是再來家財萬貫,用錢砸開考官家門的商賈…… 這一刻,即便是祖師里有商法大家的學派都毫不猶豫地支持關中收緊對商人的約束,維護自己的核心利益。 美美隱身的劉瑞聽著李三的報告,露出他那標志性的蔫壞笑容:“你看,挑起斗爭根本不必孤去湊合?!?/br> “太子遠慮,奴婢自是佩服不已?!崩钊m已見過劉瑞的各種cao作,但還是為自家主君的手腕暗暗叫好:“若能割掉富商們的爪子,于天下黔首而言也是功德一件?!?/br> “你似乎很討厭富商?” 李三聞言低頭苦笑道:“奴婢是大災之年進宮的,本想割了子孫后代的念想為家人謀得一點米糧,結果得到的僅是一斗混了泥土的豆麥……” 賑災這事兒一向是有油水可撈。 尤其是在大荒之年,即便碰上良心尚在的君王,也有人往餓死的黔首身上刮出油脂,混著他們的血淚繼續過著驕奢yin逸的日子。 兩輩子都沒嘗過饑餓之苦的劉瑞收起笑容,正色道:“那些個大糧商……” 劉瑞的語氣一凝,隨即咽下滾到嘴邊的可笑問題:“算了,指望他們有良心還不如讓徐福不騙秦始皇?!?/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