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劉瑞的話沒有說完,但是昌平長公主明白他的意思,也是露出頭疼的表情。 好在他們也不是唯二頭疼的人,罪魁禍首之一的劉啟因為宮里的報信扔下隨行的賈姬程姬,快馬加鞭地回了宮,愣是趕在廷尉離開前踩點進了長信宮。 “不孝孫見過太皇太后,愿太皇太后……“ 劉啟的話還沒說完,便被薄姬十分粗暴地打斷:“免了那些祝孤安康的話吧!” 年近七旬的老太太一改往日的慈祥軟和,那叫一個尖酸刻?。骸胺駝t落到孤的耳里,還以為皇帝是反話正說,祝孤早死?!?/br> 這就是明目張膽地去打皇帝的臉了,別說是跪下的劉啟面色難堪,就連沒有離開宮殿的奉常廷尉,都很希望自己是個聾人,不必面對如此尷尬的場景。 “皇帝留下,其余人都退下去?!焙迷诒〖е皇窍肭么騽?,并不想像孫子那般踩人面子,所以讓長信詹事帶著閑雜人等趕緊離開。 不過在廷尉起身時,薄姬隔著半個正殿的距離淡淡說道:“老丞相打完了,也該孤去敲打一番?!?/br> “廷尉便去內史府衙里替孤賞晁錯三十五杖,然后去丞相府衙里挨剩下的十五杖?!北〖浦鴦⒂l難看的臉色,而到長信宮門口的廷尉也只能跪下叩恩。 所有人都離開后,一位布衣老者顫巍巍地從后殿進來,沖著劉啟拱手道:“陛下,得罪了?!?/br> 說罷,這名老者遞給劉啟一根咬嘴的小木棍,然后從隨身的布袋里拿出一根無刺的荊條,讓劉啟脫下外衣后,隔著裘衣狠狠抽打劉啟的背部。 “嗚……”劉啟疼得身體前傾,額頭上密密麻麻的全是冷汗。 老者并未因皇帝的悶哼有所松懈,而是保持著相同的力道抽了五十下才住手。 荊條隔著裘衣在劉啟的背部留下一道道紅印,但是老者的抽打方式很有技巧,不會留下傷疤或傷及根本,只會讓劉啟這幾天都沒法睡個好覺。 “高祖以異姓王叛匈奴而令天下共同誅之?!?/br> “先帝因諸王先亂而以正統之名下令誅之?!?/br> 薄姬瞧著顫巍巍的劉啟,諷刺道:“你若是有惠帝之德和高后的手腕,壓得諸王服服帖帖的倒也是功德一件,可是你這逆孫做了什么?” “嗯?” “是像高祖,先帝那樣占了大義的名分,還是像惠帝,高后那樣以德服人,以勢壓人,逼得諸王同意也行,不同意也罷?” “都沒有??!” “相反,你這逆孫遇到阻礙的第一反應不是想著如何說服丞相,如何逼著吳楚兩王率先犯錯,而是把高廟鑿了個洞,試圖用下作的手段把擋路的忠臣逼死,好讓天下人都知道他們的君主是何等的無能齷齪?!?/br> “齷齪到要用祖先的廟宇逼死老臣?!?/br> “無能到沒法讓臣子上下一心?!?/br> 薄姬說到激動之初口中一陣腥甜,但是當著皇帝的面她還是硬生生地咽了下去,氣息不穩道:“事情傳到長信宮里是內史府衙鑿了高廟;傳遍關中是宮里默認晁錯鑿了高廟;傳出關中是皇帝聽信jian人之言,下令晁錯鑿了高廟,而滿朝文武竟無一人反對,都成皇帝的共犯,棋子……” 薄姬氣地將案上的東西都掃到地下,“叮呤哐啷”地碎了一片:“好??!真是好??!大位傳到今上這兒,居然出了個疑似中邪的昏君?!?/br> “你是想讓吳楚藩王打著‘皇帝昏聵,竟犯高廟’的幌子,把我們一家的人頭都掛在城墻上,你才滿意了是吧!” “太皇太后息怒,孫兒……”劉啟的喉頭上下滾動著,最后還是憋出一句不算解釋的解釋:“孫兒……并未料到事情會變成這樣?!?/br> “你當然沒料到!因為你把孤和三公九卿們都拉下水,以為我們會像先帝那樣為你收拾爛攤子?!北〖г俅闻牧讼伦腊?,胸口起伏地嘴里又是一陣腥甜:“怎么!用棋盤砸死吳王太子后沒長教訓,沒丟太子之位,就以為自己無論干了什么都能大事化小,小時化了?” “以為這天下真是你天子啟的一言堂。你所做的一切都不必考慮后果,不用付出代價?” “好??!你這么能耐,咋不下誡賜死丞相,賜死孤這個擋路的糟老太婆。省得孤在有生之年里,還要看著自己的不孝孫把高祖,先帝盡心維護的基業都毀得一干二凈? 薄姬訓到最后幾乎是咆哮來表達自己的憤怒。 好在長信宮夠大,長信詹事又把門口都清理干凈,才沒讓人聽到這些誅心之言。 長信宮的氣氛低沉地讓人難以呼吸,空氣里只剩下薄姬那逐漸粗重的呼吸聲。 直到劉啟的雙腿開始發麻后,薄姬才聲音干澀道:“奉常和廷尉孤都已經敲打過了,宗正那邊得由你親自去說?!?/br> “皇后和軹侯,館陶長公主正在準備沒人見過的鼎器,等皇帝說服宗正后,咱們就再唱一出,把這高廟事情的喪事……喜辦吧!”薄姬想到劉瑞的提醒,特意囑咐道:“既是喜事,當日值班的內史屬官和奉常屬官便不能死,你和晁錯自己把爛攤子收拾干凈,別整的都當阿父,快當大父了,還要孤這脖子入土的大母來替你收拾?!?/br> “是?!眲⒃倩貙m的路上就想好了如何收尾,不過有薄姬介入并提前安排,他也能輕松一些。 薄姬見狀,自是心煩地讓劉啟快滾,只是在劉啟起身時,又冷冷說道:“申屠嘉不能死,至少在你削藩成功前不能死。沒他坐鎮關中,你讓誰去領兵削藩?周亞夫還是酈寄?亦或是竇嬰?能服眾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