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 地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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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辰枋費盡九牛二虎之力才把李晏庭拖下樓,跳上計程車就直奔醫院。隨著向陽花園在倒后鏡里消隱,她越來越肯定自己真的不會報警。 她安慰自己,還不是因為報警沒有用,派出所管不住怪力亂神,姬颯這么有能耐,她會沒事的。 越想,心越虛。她大力甩了幾下頭。 急診室的護士看見又是李晏庭,忍不住心想這位真是位愛鬧騰的,三天兩頭來急診室報到是吃飽了撐著嗎?但一看李晏庭脖子的紅紫和褲襠上失禁的痕跡,立馬知道出了什么事,俐落地安排了住院手續,把李晏庭放在病床推上病房后,才對李辰枋說:「這樣的狀況,要安排精神科?!?/br> 李辰枋苦笑點頭,要是她說懷疑是抓交替,很可能自己也要看精神科。 況且她還在苦惱要怎樣通知父母,他們寶貝兒子又把自己搞進醫院。而心底那細微的良知,對姬颯的擔心和愧疚,被她狠狠封印。 當父母一大早趕到醫院時,李辰枋把已經打好腹稿的說法一股腦丟出來:「晚上我發現老弟不見了,到處都找不到,我手機可以搜尋他的定位,就追過去向陽花園把他救下來,我第一時間把他送醫院,后來冷靜下來才通知你們?!?/br> 上次入院兩老雖然緊張但還算能控制,這次李晏庭上吊,把她mama急哭得上氣不接下氣,老爸的臉烏云蓋頂,眉頭緊鎖,嘴角垮了下來,瞬間老了十歲。李辰枋閉著眼心想縮頭也要一刀,把最后一句也說完:「醫院這邊要之后會安排他看精神科?!?/br> 果然,mama不哭了,像失了魂一樣呆坐著;爸爸沉重地嘆氣,轉身往外走去,留下一句:「我去買水?!?/br> 「你弟他好好的,怎么會...怎么可能,還好你機靈,不然今天我們就看不到他了,阿枋呀,你弟怎么會這樣,每天笑嘻嘻的,很正常呀!」mama抓著李辰枋語無倫次:「我懷疑是家里有什么不好的東西,我們找個師傅來吧?」 李辰枋聽及此想起姬颯,身體一抖,摟著mama的肩膀說:「等李晏庭醒了,我們先去拜拜吧,他跑去向陽花園,我覺得不是家里的問題,師傅什么的之后再說吧?!?/br> 「對對對,要拜拜,去哪拜好?」mama像是忽然抓到浮木。 李辰枋整晚沒睡,張口就想說我怎么知道,可是看見mama憔悴的臉,好聲好氣地說:「我打聽一下?!?/br> 她爸爸過了二十分鐘拿著幾瓶礦泉水回來,李辰枋聞見爸爸身上的煙味,猜到剛才他是去買煙抽完才進來。都戒了二十年了,李辰枋咬了咬牙,在心里恨恨地罵著躺在床上,只會找麻煩的弟弟。 不到中午李晏庭就醒了,他張眼看見自己又回了病房,神思頓時恍惚起來,難道自己根本沒出院,而是做了一場詭異的夢?但一看手腕,那排血洞還在,張口想叫人,卻發現自己發不出聲音。 「護士!護士!他眼睛這么紅,怎么會這樣?會不會好?」李mama和李晏庭的眼睛一對上,就被嚇得按鈴叫護士。 「他很幸運了,上吊要是晚點救下來,可能就是植物人了?!棺o士匆忙趕進來,見沒什么大事才緩口氣說。 上吊?李晏庭聽了一驚,隱約回憶起眼珠要爆炸的腫脹感,耳鳴如雷,一團厚重的血腥味在喉嚨里炸開。 「還要做些檢查和觀察,目前沒有大礙,多休息,不要多想。晚點醫生過來再和你說?!棺o士說完,檢查了一下點滴后就離開了。 李晏庭好不容易咳嗽了一聲后說:「媽?!?/br> 他的聲音即使在變聲期都沒這么難聽過,一開口把自己嚇到了,順了口氣才說:「我怎么了?」 李辰枋怕他亂說話把自己半真半假的說詞戳破,站到他身邊說:「你先休息,點滴里有鎮定劑,你先睡一下,養好再說?!?/br> 李晏庭真的馬上就感到睡意,他也不掙扎了,倒回枕頭上又睡去。反而是他爸爸久久地看著他脖子上的深紫環痕,眼角滴滴答答地掉下了淚,雖然假裝沒事地走到窗邊看風景,但還是被李辰枋看見。 李辰枋現在已經不擔心李晏庭的死活了,確定他活下來之后,她只想親手打死他。 404里,姬颯醒來的時間甚至比李晏庭還早一點,身上并沒有什么不適,她站起來活動手腳,轉了轉脖頸,甚至感覺通體輕盈。就在她側頭看時,劉雷穿著長袍推門而入。 「醒了呀?」劉雷明朗地笑說:「桌上我準備了吃的喝的,請隨意?!?/br> 一見劉雷,雖然沒感覺到敵意,姬颯的肌rou瞬間繃緊,一臉戒備。劉雷老神在在端著杯奶茶手搖飲,姬颯仔細一看杯身logo,還是家網紅店。 捕捉到姬颯的視線,劉雷似乎有點不好意思:「你要是和我一樣,在這過上百馀年,就知道有新玩意都要試試,不然這日子呀...過得太膩味了?!?/br> 姬颯稍微算了算,北門是1884年建成的,劉雷如果有份參與,那的確百馀年。他身體冰涼且無脈搏,這樣看她是碰上活死人了。 「姬小姐,老朽要先道個歉,我們家草央逼你喝那杯茶,這孩子呀,防心重,不試探過不敢交老底。我們本都是不該存在的人,我有意結交,她說啥都要試一試你這個人,那杯茶毒性輕微,睡一覺不礙事的。這一鬧騰下來,看你是個重義氣有仁心的,我就想先好好介紹下我自己,和你結個善緣?!?/br> 一通話說得慢悠悠,客氣而誠懇,姬颯沒感覺到到敵意惡意,已是信了一半,但她還是雙手環抱著胸口,動也不動,淡淡地看著劉雷。劉雷倒也無所謂,啜飲著奶茶潤了潤喉,才繼續說。 「說來我和你倒也有幾分相似,我本姓雷,老家江西,你聽過樣式雷嗎?雷家老本行呀,是給皇帝蓋宮殿,套現在的話算是建筑師,到我這算是第七代,鄙人不才,擔當不起樣式房掌案,這也不多說了,反正都是清朝年間的事了,你大概也沒興趣聽我講我家里的雜事。反正呢我天生反骨,雷家都是正兒八經的建筑師,我選擇當輿師,就被逐出家門,說我是旁門左道不走正途。我大江南北混口飯吃,后來跟了劉道員,乾脆跟了他姓劉,名雷,算是個念想。哈哈哈,也是我想不開罷了。雷家和你家一樣,都是容不下異端的?!?/br> 姬颯咳了幾下,清了清喉嚨,劉雷把桌上的瓶裝礦泉水推給她:「沒開過的,你喝點吧?!?/br> 姬颯接過喝了一大口,胃里有了水,晃盪盪才感覺到空,隨手拿起麵包啃。 「劉道員就是劉璈,你聽過吧?」劉雷眼里有期待。 「嗯,他把北門向東旋轉了13度?!?/br> 「那是我進言的?!箘⒗纵p笑了一聲:「哎,現在說起來,我還挺樂的。陳星聚原本的想法是依照禮制,以北極星方位為正北,子午線為縱軸,城內為南北、東西向垂直做成棋盤格局。我這人最煩就是禮教那些條條框框,越是要讓我四平八穩,我就偏要歪打正著?!?/br> 「為什么要和我結善緣?」姬颯墊了胃,開始不耐煩聽老頭子細說當年,也不關心他為什么是不死身,直接問了和自己有關的問題。 「你對那些人,無怨無恨嗎?」劉雷問。 「誰?」 「比如,姬家人或是那對姊弟?」 「沒有?!辜эS肯定地說:「這和你有什么關係?」 劉雷豎起大拇指:「你厲害,想當年我被誣陷迫害,還是老大一股怨氣經久不散,要不是埋的地方巧,我這會子大概也是一股煞氣?!?/br> 姬颯有點茫然:「煞氣?」 「煞氣,都是人間種種怨憤不平、哀怒不定的心情?;钊艘詾橛彩锹裣氯?,就算是平了定了,姬小姐,地夷平了,可是心呀,心還是不平。你從草木那里只知其一,卻不知其二,煞氣流竄已久,向陽花園不過是冰山一角,很快,大事就要來了?!?/br> 姬颯皺起眉,劉雷放下喝光的奶茶杯,低低說:「姬颯,你無怨無恨,是人間正氣,可愿與我這老不死一起送煞?!?/br> 劉雷絮絮地說來:「在地上活蹦亂跳的人呀,哪怕是姬小姐這樣有靈氣的,也沒幾個會想起腳下踩著的,都是塵歸塵土歸土的肩膀,哪處房屋下不曾是土堆?而人嚥下了氣,可不代表那氣就散了,終歸許許多多化不掉的,寄在懸梁那段繩子也好,托于一抔黃土也好,始終都歸了地下,日子久了,一撥一撥凝結肺腑的苦怨,扭成一股一股的煞氣?!?/br> 姬颯不接話,劉雷卻是言無不盡的架勢:「我呀,原先就被埋進向陽花園下,當年那不過是塊荒地,我這樣的人沒家族助力,得罪了人被席子一捆埋了也就一了百了了,但瞎貓碰上死耗子,埋我那個點,卻是個好的。向陽花園這地氣不是絕佳,卻是極為玄妙的養魂聚魄之所。只是,這塊地纏著的怨氣重重疊疊,解也解不開。這都是因果,當年地主拿下這塊地,少不了有些不乾凈的手段,然后現在接手的地主也不是正道,只能說自有了買賣利益,這塊地上就不缺釘子戶,也不缺拔釘子的手段?!?/br> 「土地正氣不足,所以送去北門?」姬颯開了金口,臉上的戒備之意淡去幾分。 「姬小姐聰明?!箘⒗子重Q起大拇指:「輿師馴地由生化熟,消解煞氣也是馴的一部分。只是,上回你見到的泥巴怪,只不過是最不足為道的表象?!?/br> 「地煞我也收過,泥巴怪之外還有更厲害的?」 「土牛翻身?!?/br> 土牛翻身也就是地震,對姬颯來說,就和普羅大眾一樣,一方面習以為常,一方面也記得像是921這樣的慘痛后果。乍聽劉雷這么一說,她先是覺得荒謬,難道把地煞都送走,臺灣這地震帶還能挪幾步從此再也不震? 劉雷冷哼了一聲:「姬小姐還是不能免俗,不懂這土牛從北到南,佔了整座島?!?/br> 「大地震?」 「陸沉?!箘⒗滓荒槆烂C。 姬颯的冰塊臉碎了,看到她這個反應,劉雷心底一喜,能說動就好。 「在我之前,前輩輿師來參與製圖,即使有洋人的技術加持,還是只畫出了西半島。東西兩邊,在康熙年間開始有土牛界線,以天然山脈為界,隔離漢人和原住民,以東是原住民自治地土地,《大清律例》有「凡民人偷越定界,私入臺灣番境者,杖一百」,禁止閩南與客家移民在開墾事物上侵犯原住民土地,此舉出于政治考量,但對于輿師來說,整個臺灣就是一隻難馴的巨大土牛,土牛界就是脊梁骨?!?/br> 「翻身,是整個島?」 劉雷點頭不語,眼角馀光觀察的姬颯的動靜。 「什么時候?要我做什么?」 「我再怎么沒用,滿天下也只剩我這個老不死的輿師了,姬小姐愿意與我聯手,如向陽花園這次一般,你打聽其他地方要破土的煞氣,再由我選址定xue,一一送走,雖沒有十分勝算,但起碼能拖延個數十年平安日子?!?/br> 姬颯半瞇著本來就不大的眼睛看著劉雷,和閉著眼也差不多了,但那晶亮亮的精光卻是半點遮不住。她相信劉雷沒打算傷害自己,也相信劉雷這一大番話大不完全是假的。 但是還是覺得不對勁。 這爺孫二人行事詭譎,讓她覺得深不可測,想起那個小女孩,她問:「草央是什么人?」 「那是我家小祖宗,也是個苦命的,南轅北轍的兩個人被埋在同個地兒,結伴過著日子罷了?!?/br> 「她不像個孩子?!?/br> 「咳,窮人家的孩子早當家,又過了這百來年,還不老盡少年心嗎?」劉雷說得滴水不漏:「下回我讓她當面和你道個歉,她看著小,比你卻是長上不知多少輩?!?/br> 「我還有事?!辜эS站了起來,冷冷淡淡地說:「你說完了?」 「姬小姐算是答應了?」 「叫我姬颯吧,該幫的我一定會幫?!辜эS還是有所保留。 「謝天謝地,祖上積德,給我盼來個好幫手,免得生靈涂炭?!箘⒗鬃詣雍雎约эS全身拒人于千里了氣息,雙手握住她的右手:「我這有隻貓,叫玄子,甚是通人性,你帶回去也不用管牠,牠自會覓食找地方睡。要有了什么事,也不勞駕你跑一趟,讓玄子找我就好?!?/br> 黑貓不知道從哪個角落鑽了出來,端端坐在姬颯面前舔爪子,這不親人的高傲樣子倒是對姬颯胃口。 「在中庭見過,牠不是草央的?」姬颯問。 「有靈性的動物,哪有是誰的一說,都是自己的?!?/br> 聽劉雷這么說,黑貓點了點頭,很是滿意地喵了一聲。 「玄子,你就跟著姬颯去,別太叨擾人家?!箘⒗锥?。 姬颯沒有反對,玄子也不需要被抱著,像隻小豹子一樣,款款尾隨在姬颯后面。 劉雷送走了姬颯,404屋內變成古色古香的廳堂,他跌坐在一張圈椅上,終于能好好喝茶。 草央捲起門簾由內室出來,劉雷連忙站了起來說:「她算是聽進去了,說愿意,倒也不完全?!?/br> 草央坐在另一張圈椅上,腿短,在半空晃悠著:「又不是個傻子,也沒想著她一下就心悅誠服?!?/br> 「小祖宗,我看呀,她還是會打聽您的事?!?/br> 「讓她打聽,掘地三尺也好,找那個走無常也好,我要是這么容易被打聽到,我也認了?!共菅刖@的小臉上有著威懾的力量,劉雷看了兩眼就低下頭去,暗罵自己這些年道行還是不夠,對上小祖宗心里總是犯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