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肖鈺唯獨就愛吃許氏的糖,一有得閑就拉著邵管家過去,次數多到那時總店里的店員都對肖鈺和他這個老頭眼熟。 私生子一事老爺不讓外傳,老管家自然守口如瓶,所以沒自報家門,都身著樸素長褂去的。 “那天許老爺一進院子里,看到這條渾身烏黑肚皮雪白的狗,對你我的態度都好了?!?/br> “嗯……”男人有一搭沒一搭地回著,臉色跟死人無異。 “店里營計不佳,得您出面處理,不然那兩個店長渾身乏術也無力與幫派的人打交道?!?/br> 肖鈺心里似有蛇膽翻騰,吐也吐不出,咽也咽不下,泛紅的眼圈下暗沉更深,用略帶幾分自嘲的意味道:“邵伯……我現在什么都不想要……只想讓他平安無事醒過來?!?/br> 那張俊朗的臉上寫滿憔悴,語調也不像平日里固有的傲倨。 雖然這樣說,可肖鈺清楚府里這一大家子人都需要生火吃飯,自成年起肖仲海就要求他自力更生,有多大本事,養多少人。 前期投進去的錢全用來開采新礦,選的是最好地勢,還為了作品能沖擊國際獎項預備籌辦第二次展覽會。 “其他店呢,能否正常經營?” 邵管家:“其他商鋪、租賃出去的地盤都無礙,那群人就是盯著這兩家店來的,因為老爺給您的任務是這個?!?/br> 說是任務,不過就是換種好聽方式的刁難。 這些年,肖鈺也為其父親謀了不少財路,只是中規中矩的傳統商道看不出巨大優勢,也大多被洋人政府一手管轄。 他愿意接受,可能受了母親影響,單純喜歡翡翠這種滬城老物件,想做出新花樣能與洋人的工藝去比拼。 肖容鈞豈能真讓肖鈺做出成績? 老爺子身體越來越差,指不定哪天就一蹬腿駕鶴西去,到時候牽扯到分家問題,肖家歷來都是靠實力說話。 就算肖仲海力挺大兒子,那底下還有三伯四伯盯著,于是肖老爺子心生一計,既能讓大兒子更穩妥地接手家業,又不會死后被罵的淋漓。 “我這輩子賺的錢夠多,就是缺名氣,誰要是能把肖家的生意做到海內外認可,掌家一位我也能放心交出去?!?/br> 這是老爺子的原話,所有人都聽著為證。 “阿鈺,你知道我從小最疼你,向著你??伞だ蠣斣谑?,我只能中立?!?/br> “我知道?!?/br> 邵管家嘆氣道:“現如今正在你與你大哥競爭激烈的節骨眼上,不能就這么消沉下去啊……” 床榻里,少年靜靜躺著,薄薄眼皮上浮現淡青色的細管,如安然入夢的睡美人。 肖鈺頓了約莫半分鐘,打開的嗓音里透著強裝出來的冷靜:“我會解決,還勞煩您替我照顧他……要是、要是醒過來,第一時間告訴我?!?/br> * “肖爺,您要閉店?!——” 二店店長是從電器行跳過來給肖鈺當幫手的,鮮少有人能抵御得了肖爺開出的價格,可他剛從珠寶銷售里摸出點門道,就遭遇閉店危機。 肖鈺縱容彎起唇:“閉店而已,又不是不做了?!?/br> 說完盤摸著腕子上的天珠手串,目光落在劫后余生的店鋪展架上:“紅則遭妒忌,名利分榮,我時間有限,目前的生意先換個隱蔽的地方做,你和阿水商議下馬上就搬去?!?/br> “肖爺,何時也開始盤磨珠子了?” 肖鈺著一身深色中山裝,顯露一股淡淡的陰郁氣質,店長總覺得肖爺的性格沉穩不少。 “這般,不容易覺得時間漫長?!?/br> 肖鈺落下句話,抬手將門簾拉下,背對著朝他揚了揚:“不用送?!?/br> 金色秋陽高懸于空中,天穹湛藍且高遠,云絮緩流,是難得的好天氣。 他望向枝頭滿簇的木芙蓉,淡粉中夾帶著鵝黃色的蕊,層層疊疊顯得羞澀,被照得耀目,還能聞見淡香。 不知為何,凡見到美好景象總會勾起他心里的酸楚。 恍惚間,眼中浮現那張精致細膩如美瓷的臉蛋,變得病怏怏的失去光澤。 那人很安靜,正如他曾盼望過的那樣,成為一件工藝品擺放在只有他能看得見的地方。 已是第四天了,許汐白仍舊沒醒。 每天回到府里,肖鈺會用毛巾蘸著溫水替許汐白擦拭身子,這活他不愿意讓邵管家代勞。 輸液補充的營養只顧得上維持生命,可他之前是那樣貪嘴,吃飯時聚精會神又表情生動,看得直叫人喜歡。 將折采下的花放入瓷翁中,肖鈺又坐回了老位置,目光灼灼,投向少年微微蹙起眉頭的小臉上。 接著,他俯下身,慢慢靠近吻上少年蒼白的唇。 “汐白,我原諒你了,你也寬恕我的愚鈍和謊言好不好……等你醒來,我一定將自己的心意告訴你……” 他淺淺吻過后,眼睫忽然濕潤。 少年微冷的唇瓣柔軟香甜,若是平常,一定不會有這種淺嘗輒止的探入,而是用力探索每處,憑借本能將許汐白禁錮在自己懷里。 可他現在,碰都不敢用勁,怕那人就在他眼面前碎掉。 “木芙蓉開了,我還瞧見枝頭上的桂花、木槿、秋菊……你不是最喜愛賞花的嗎……你睜開眼吧,我帶你去看……” 男人的印象,還停留在許汐白十二三歲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