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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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他是謝柚還是孔瑜,還活著就好。能夠被人精心照顧著就好。 那天兩人坐在小草坡上說了很久的話。 從謝柚斷斷續續的敘述中,江棠才知道,孔瑜不是那對夫妻的親生兒子。他們夫妻倆患有生育疾病,孔瑜是親戚家過繼過來的。 本來當親生孩子養著,出了事卻開始權衡利弊。 謝柚第一次跟人談起那天,他說:“很悶、我打那里,他們、聽到了?!?/br> 人在快要窒息時是有求生本能的,他努力掙扎敲打行李箱,那對夫妻聽到了。 副駕駛的女人不斷驚慌地回頭看后備箱:“他好像醒了?!?/br> “不用管他,那里面悶,活不了太久的?!?/br> 十二歲的孔瑜以為mama會求情,可是沒有。 他徹底昏迷前聽見女人念叨:“小瑜啊,別怪爸爸mama,爸爸mama會給你買塊好的墓地?!?/br> 第132章 你想我留下? 他們口中“好的墓地”就是那處野墳嗎? 唯一讓他們花了錢的,也就那塊潦草的墓碑了吧。 在巨額的金錢面前,一部分人的本性之惡就會無所遁形。起初謝柚一直想不明白,后來他想通了。 六年過去,他已經不再為這件事困擾了。 從出生的那一刻就注定他的命運無法自己主宰。他無法選擇出身,無法拒絕被過繼被放棄,只能隨遇而安。 時近傍晚,西邊的天是一片瑰麗的紅倒映在河面上。 謝柚靠著江棠的肩沉默了好一會兒,突然輕聲道:“棠,我、怎么、工作……” “你想工作嗎?”江棠問。 謝瓚和桑頌去買吃的了,這一小片區域只剩下他們兩個人。江棠的聲線溫和,似乎能包容這世間的一切。 在他身邊,謝柚不著急了,他想了想,重新說:“想、要、很多錢?!?/br> 說不明白也沒關系,江棠能聽懂。 這讓謝柚無比安心。 他不是沒嘗試過說話,可是他說不好,別人聽不明白比他更著急。 著急的情緒是會傳染的,于是謝柚越來越容易煩躁。 有很多情緒、想法是他無法正常訴說的,久而久之他就放棄說話了。 江棠是他熟悉且信任的人,他不怕在江棠面前詞不達意。 “要很多錢嗎?”江棠隱約猜出他的意思,朝著另一邊望去,謝瓚和桑頌還沒回來。 “嗯,很、多?!蹦莻€數字謝柚一直記在心里,“一、千萬?!?/br> “你不想在他身邊嗎?”江棠問。 如果江棠沒出現,謝柚會選擇保持現狀一直到謝瓚膩煩。 “想?!?/br> 謝柚語氣堅定。 “謝柚,你覺得你現在和他是什么關系?” “十八、可以、談、戀愛嗎?” “當然可以?!?/br> “我、不是、商品?!?/br> 謝柚說這話時看起來很難過,淚水盈滿了他的眼眶,可憐兮兮地看著江棠。 “我知道?!?/br> 江棠把他抱在自己懷里,輕聲安慰:“我們小柚子不是商品?!?/br> 一千萬在謝柚的認知里面是個天文數字。 這個數字如同他和謝瓚間巨大的鴻溝,他跨不過去,也無法說服自己假裝它不存在。 一件商品擺在貨架上,如果它有生命,它會喜歡把自己買走的人嗎?如果真的喜歡上了,它要怎么打破兩者之間不對等的關系? 當謝柚的生命被明碼標價,他就失去了喜歡購物者的權利。 他只是一件商品而已。 謝瓚和桑頌拎著幾個紙袋回來,遠遠就看見江棠抱著謝柚。 而謝柚在哭。 哭得很大聲。 他的嗓子干澀,哭聲發啞,卻如同一把利刃狠狠戳入謝瓚的心臟。 他丟下桑頌沖過去:“怎么了?怎么哭了?” 江棠抬眼看他,比了個噤聲的手勢。 謝柚在江棠懷里哭得一顫一顫的。 六年中他沒哭過一次。 現在就像要把六年前的恐懼和委屈全部哭出來一樣。 謝瓚在一旁坐下,有些心酸。 六年了。 他還是沒能獲得小柚子的信任。 謝柚漸漸哭累了,整個人癱軟在江棠懷里抽噎著。 “我對你來說,算什么呢?”江棠問。 謝柚不明白他為什么問這個,還是乖乖回答:“家、人?!?/br> 江棠一直以為是謝柚主動靠近他,成為他的朋友。 他不記得,在更早的時候,他埋過一只小貓。 那只貓是謝柚養的,情同親人。 有天從家里跑出去之后就沒回來,小小的孔瑜找到快天黑,才看見他的小貓的尸體在馬路正中。 路過看到的行人車輛或惋惜或咒罵,沒有人為那只小貓收尸。 他回家拿了小鏟子回來,遠遠就看見小貓血rou模糊的尸體被人用障礙物圍了起來。 有個小孩先他一步把小貓的尸體鏟到鋪著塑料袋的盒子里。 小孔瑜難過得要命,喊不出聲音,就只好一路跟著另一個小孩。 那個小孩是江棠。 江棠不嫌臟地緊緊抱著沾著血污和泥土的盒子,走了很遠的路,把小貓埋在一個公園旁邊的小樹林里。 天都黑了,小孔瑜怕黑,就在最后一個路燈下看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