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煜林不想再看下去，他悄無聲息地轉身離去。

    但剛走出兩步，袖子就被人輕輕牽住了。

    周煜林回頭，對上靳修臣一雙柔軟又滿是愛意的眸子。

    男人的目光那樣灼熱，卻又克制，亮得讓人心口發燙。

    在喧鬧的人聲中，靳修臣那樣安靜地望著他，喉結微動：“一周年快樂，寶貝?！?/br>
    周煜林的心臟，好像突然被潮水漫過一般，濕淋淋的，帶著一股正在催化中的酸澀。

    但也只有一瞬。

    他對這個人的情緒反應，早已被掏空，如今就像一個干枯的泉眼，哪怕對方想榨出他更多感情，也怎么都沒有了。

    周煜林垂下眼，掙開靳修臣的手，頭也不回地走了。

    靳修臣看著他平靜、平和的背影，眼前散開了大霧，朦朦朧朧的將他的視線剝奪。

    他輕輕在心里說——對不起。

    現場的求婚儀式結束了，等人群都完全散開，靳修臣仍然站在原地，那樣望著周煜林離開的方向。

    凌數拍了下他的肩：“走了?！?/br>
    靳修臣搖搖頭：“你回去吧，我有點事兒?！?/br>
    他丟下一句話，就匆忙地跑出了酒店。

    外面的雪有些大，靳修臣找了輛私家車，想讓對方搭載他去山下的鎮子上。

    司機卻擺擺手，用蹩腳的英語跟他交流：“不行，雪太大，路滑，危險?！?/br>
    靳修臣從兜里掏出一沓現金：“夠嗎?！?/br>
    司機眼睛亮了，這么多錢是他平常跑幾天出租都賺不到的，人也爽快了起來：“上車?！?/br>
    一個小時后，車子在小鎮的街道旁停住

    靳修臣下了車，站在飄著細雪的大街上，望了一圈兒后，他抬腳朝一個珠寶店走去。

    去年結婚的時候，因為國內不允許領證，靳修臣舍不得周煜林受委屈，就在物質上彌補他，給他買了很大的鉆戒。

    結果周煜林就辦婚宴那天戴了下，后來卻怎么都不肯再戴了。

    因為周煜林說，戒指上的鉆石太大，他戴著不方便，而且太惹眼了，他不喜歡那樣招搖。

    周煜林不戴，靳修臣生氣，也就耍脾氣地不戴。

    后來兩人給家里搞了次大掃除，戒指竟然就那樣不見了。

    現在想來，他們的婚姻，竟是除了那場如夢一般，華而不實的婚宴外，什么都沒有，什么都不剩。

    今天是結婚一周年紀念日，靳修臣想補一個戒指。

    他站在柜臺前，看了又看，都不特別滿意。

    服務的小姐微紅著臉過來，用一口流利的英文問他：“先生，請問您有心儀的款式嗎?！?/br>
    靳修臣雖然不是個人，但他在外貌上是完全沒得挑的，放到哪個國家去，他的長相都足以傲視所有人。

    服務員忍不住偷看他一眼，又偷看一眼，抿著唇靦腆地笑。

    靳修臣的所有注意力，都放在了戒指上：“有沒有樸素一點的戒指?！?/br>
    林林不喜歡那些華麗的東西。

    服務員飛快掃視一圈玻璃柜子，伸手拿出一個鑲嵌著粉鉆的戒指：“您看這個款式可以嗎，是我們店里賣得最好的款，百分之九十的女孩子都會喜歡?！?/br>
    靳修臣不知想到什么，唇角溫柔地彎起：“他是男孩子。有男孩子都會喜歡的款嗎?！?/br>
    服務員愣了下，隨即恍然般笑起來，有幾分尷尬。

    她放下手里的盒子，又去拿了另一個款：“這個您看行嗎。您先生如果是性格內斂的人，一定會喜歡這一款?！?/br>
    靳修臣目光凝視了好久：“就這個?！?/br>
    看到這個戒指的第一眼，他就能想象出周煜林戴上它的樣子。

    如果周煜林愿意戴的話……

    挑好戒指，靳修臣匆匆從店里出來，還想找一家蛋糕店，買個蛋糕。

    但路過一個中式店鋪時，他突然想起什么，抬腳走了進去。

    老板竟然是個地道的華國小伙子，看到他的第一眼，猶豫了下，試探地說了句島國語：“你好？島國同胞？”

    這一瞬靳修臣的眼神能刀死人，用漢語回他：“你別太侮辱人?！?/br>
    老板哈哈大笑：“嗐，原來是兄弟。不怪我認錯，這地兒，亞洲面孔的華人比較少?！?/br>
    他裝成島國人，是為了能心安理得地坑外國人，戴上面具，偽裝好自己，才能不要臉地放飛自我。

    老板明顯熱情了很多，上前跟在他身后：“買點啥，我今天心情好，給你打折?！?/br>
    靳修臣沒理會他，自己在攤子前轉悠了一圈兒，什么金鎖鏈，平安福之類的，感覺都很普通。

    老板：“一個沒看上？兄弟別太挑?！?/br>
    靳修臣抬腳要走，老板忙拉住他：“唉再看看嘛，跟我說會兒母語也行，我在這地兒快憋死了?！?/br>
    靳修臣居高臨下地用余光掃視他，壓迫感極強：“松手?！?/br>
    老板腦袋一縮：“松手就松手，兇什么?！?/br>
    靳修臣正要收回目光，卻突然瞥見，左邊的攤子上，擺放著好幾條紅色的手繩。

    他眉眼緩緩柔和下來，拿起一根紅繩子：“這個怎么賣?！?/br>
    老板啊了聲：“這玩意兒，我跟外國佬都說，這是開過光的，會被神保佑的，敲他們一小筆，但咱都是兄弟，就這么個破繩子，也不好收你錢，你拿走吧?！?/br>
    靳修臣指尖輕輕捻動著繩子，腳步卻沒挪動，他眼神很專注，似乎在回憶什么，神色也逐漸變得如水般溫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