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外頭有蛙鳴陣陣,卻沒有霓虹和燈光,束水和京都終究是不同的。 俞景莫名有些情緒低落,但他沒說,只是把臉重新埋進陳淮的胸膛:“好?!?/br> 有人死了,但活著的人總要活著。 時間并不是沒有留下痕跡,只是這痕跡要用死亡和生命來衡量和證明。 無論是僥幸活著的陳淮,還是壽終正寢的于石頭。 “沈嘉說,他死的很安詳,也沒有受苦?!标惢疵哪X袋,像是在呼嚕一只炸毛的小狗,安撫的不動聲色:“我會一直陪在你身邊?!?/br> 兩人靜靜相擁,一夜無夢。 和上次不同,這次俞景站在山頂,能清晰看見山腳的風景。白色的云團棉花糖似的綴在天邊,涼風吹過,攜著點暖陽的味道,撲面而來。 于石頭這個人,同他的名字一樣,被埋入雅麗河中,常年流淌。 俞景和陳淮在山頂跪下,沖著底下的河流磕了三個響頭,并沒有點煙燒紙,只放了一束白菊在樹下。 佇立良久,俞景回頭,看見陳淮站在他身邊,目光透過雅麗河,落到不遠處的邊境線上。 哨所似乎變多了一些,也許有更多像陳淮這樣的人加入。 他的衣擺被風高高吹起又輕輕落下,額前的黑發也隨風揚起弧度,漆黑的眉眼,高挺的鼻梁,臉頰由于瘦微微有些凹陷,但仍舊有一種令人心悸的野性。 他生來就該屬于這片土地。 俞景眼眶有點澀,他眨眨眼,伸手和陳淮十指交握:“我想帶你去看個東西?!?/br> 陳淮什么都沒問,只點了點頭,回握住他的手,力道很大:“走?!?/br> 山路并不好走,俞景跟在陳淮身后,被他的力氣帶著,暢通無阻。 束水鎮仍舊流行賣玉,往來的生意人也如多年前一樣絡繹不絕。 原本已經廢棄了很久的束水小學,此刻有一支建筑隊正在舊址上施工。包工頭是個穿灰色施工服的男人,他見著俞景,仔細辨認了一番,眼睛一亮,很快迎上前來,臉上洋溢著熱情的笑容:“俞老師!早就聽說你要過來?!?/br> 俞景和他握了握手,又簡單介紹了一下身邊的陳淮,詢問道:“工程修的怎么樣?” “修了一小半,預計今年底就能全部完工,再等個兩月,就能投入使用了?!卑ゎ^擦了一把汗,感嘆:“俞老師心善,自從這束水小學垮了,孩子們每天都要走幾公里的山路去城里念書 。孩子又小,城里的學校也不給提供住宿,鎮上的家長又沒錢去城里租房子,逢上暴雨,洪水塌方的,真是危險?!?/br> 他沖著陳淮夸道:“這下好,有俞老師的捐款,小學修起來,老師也招回來,孩子們也有書念了?!?/br> 陳淮默默聽著,伸手替俞景撩開眼前的碎發:“你要捐一所學校?” “是?!庇峋按鸬暮軋远ǎ骸拔蚁氚压ぷ魇业墓煞萦糜谶@所學校的建設和后期的教育投資?!?/br> 那頭有工人喊,包工頭沖兩人點點頭,匆忙跑過去。 “什么時候決定的?”陳淮低聲問。 “18年?!庇峋袄惢赐镒?,最高的教學樓已經蓋好頂,上面豎著幾個鍍金大字:濟淮小學。 陳淮的母親季書是名門出身,當初給他取名為淮,寓意著最干凈的河流。 俞景取了他的名,又加上一個字,從此,淮不僅僅是干凈的河流,更是希望的河流。 給了孩子們走出去的希望。 “陳淮,因為你,那些東西才沒有流入國內,你拯救了無數家庭和像她一樣的孩子。你干干凈凈,和扎根在這里的戰士們一樣,值得所有人尊敬?!庇峋吧袂槊C然,以一種不容反駁的語氣告訴陳淮:“你是英雄?!?/br> 這樣的施工現場,機器的轟鳴聲就響在耳畔。但俞景的聲音一字一句,無比清晰。 這么多年,陳淮始終無法與自己和解。那樣漂亮的白裙子,自那天起,成了他每晚擺脫不了的噩夢。 而他活的渾渾噩噩,再也無法面對自己的內心。 “我的腿,其實在濕冷的環境下,會很疼?!标惢囱劭粲行┘t,但沒有淚,他像是一位病患,平靜的講述自己的癥狀:“所以,下次開車的時候,把空調調高一點吧?!?/br> 第60章 在束水待了一周左右,陳淮的秘書打電話過來找人。那邊的公司剛剛起步,離不開他。 兩人只好收拾行李踏上歸途。 在機場與沈嘉告別后,陳淮牽著俞景的手,并未在意周圍人異樣或奇怪的目光。 飛機平穩駛過跑道,陳淮坐在靠窗邊,閉上眼睛。 俞景叫住路過的空姐,禮貌問她拿了一條薄毯,輕輕蓋在陳淮腿上。 陳麓派了司機來機場接人,說是季書的生日,家里有一場家宴。 陳淮把俞景帶上車,制止了他想要先去買個禮物的行為:“我讓人買好了,你送過去就行?!?/br> 俞景抬眼,不知道他是什么時候安排好的,但時間確實來不及,也只能這樣。 陳家的別墅修在城南那一塊,都是富人區。 司機把人拉到大門口,陳淮帶著俞景下車,外面站著幾個小孩,是陳淮家里的小輩,見著他,都熱情的撲上來。 陳淮把俞景拉到幾個小孩面前,教他們喊人:“叫舅舅?!?/br> 穿著粉色公主裙的小女孩撲閃一雙大眼睛,真誠發問:“可是舅舅不是你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