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王萬萬不可! 第16節
屈云滅:“你指責本王鼠目寸光?!” 蕭融繼續低頭:“話糙理不糙?!?/br> 高洵之:“…………”牛。 屈云滅瞪大眼睛,簡直不敢相信自己聽到的:“蕭融!你好大的膽子!” 蕭融深吸一口氣,把頭抬了起來,他此時的神情,比屈云滅婉轉不到哪去。 “讓大王見笑了,我并非是那種只會阿諛奉承的幕僚,大王一意孤行,我就一定要冒死勸諫,哪怕大王真的要了我的命?!?/br> 屈云滅:“……” 誰說要殺你了! 緊緊盯著蕭融的雙眼,兩人劍拔弩張的對視,屈云滅咬了咬牙,還是按捺下了自己的脾氣:“今日之事,下不為例,招納僧侶一事,休要再提!” 說完他想走,然而蕭融飛快的往前邁了一步,高洵之還站在他倆中間呢,結果他無比靈活的繞過了他,連個衣角都沒蹭到。 本就懵逼的高洵之:“……” 什么玩意兒,刷一下就過去了。 那邊,蕭融攔住屈云滅的去路:“為什么??!” “我都說了請來佛子之后,不會讓他留在軍中,給他造個寺廟便是了,日日講經,給百姓一些安寧都不行嗎?!” 屈云滅腳步釘在原地,他感到無比的煩躁:“聽經便能得到安寧,安寧是從戰場上搏殺出來的,是無數將士的鮮血堆砌出來的,心性不穩,需要的不是聽經,而是親自殺幾個胡人,用他們的血,來慰藉這些年的苦難!” 蕭融憤怒的對他大喊:“不是每個人都像你一樣智勇雙全!” 屈云滅:“那又如何!我——” 等等,蕭融剛才說的什么來著? 屈云滅愣在原地,蕭融還在對他輸出著:“有人就是天生膽小,也有人天生憨厚,為何要強求每個人都有強大的心智?難道沒有的人,就不配活著了嗎!是,世間不乏坑蒙拐騙的術士,但也有佛子這樣心懷大愛的真正善人??!亂世中的人,有哪個是容易的,誰沒失去過幾個親人,哪怕只是虛構的美好來世、并不存在的死后重逢,你也不愿意讓他們擁有嗎!” 屈云滅:“…………” 他呆愣的看著蕭融,蕭融因為剛才喊的太大聲了,現在竟然有種脫力的感覺,他頓了頓,后退一步,仿佛卸了力氣一般,輕嘆一聲:“燕雀安知鴻鵠之志,鴻鵠又安知燕雀之苦,大王乃世間第一勇武的男兒,所以大王不需要佛道的點綴,殊不知,大王不需要的、所厭惡的,卻是百姓們唯一能抓到手的?!?/br> 說完以后,蕭融又嘆了口氣,然后微微側頭,似乎是不忍再看。他的側臉恰好對著屈云滅,讓他能看清蕭融臉上的寂寥和難過。 片刻之后,蕭融轉身離開了,連句話都沒說。 屈云滅站在原地,垂在身側的手漸漸握成拳頭,誰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突然,他看向一旁的高洵之,硬邦邦的對他吐出三個字:“我沒錯!” 高洵之愣了愣,也跟蕭融一樣,對他低頭,示以臣服,卻不發一言。 屈云滅看著他這個樣子,不禁再次開口:“我……” 后面就說不下去了,最終,他氣憤的甩袖,也離開了這。 直到再也聽不到腳步聲,高洵之才慢慢直起腰、背起手,胡子微動,過了一會兒,高洵之望著遠方,點點頭。 “嗯,我學會了?!?/br> 第17章 高熱 蕭融獨自一人回到住處,阿樹正坐在屋子里,擦拭他那把大寶劍。 蕭融推門進來,關上門,第一件事就是把自己咳了個驚天動地。 嚇得阿樹直接把劍扔了,連忙跑過來,無比擔心的問:“郎主,你這是怎么了?!” 他扶著蕭融,而蕭融咳的臉都紅了,好半天才緩過那一陣,緊跟著就痛心的跳腳:“我的劍??!” 阿樹:“……”* 等蕭融把劍撿起來,用袖子蹭了蹭上面的灰塵,發現沒磕壞,他才松了口氣,慢慢坐下:“無妨,我沒生病,我這是喊得太大聲了,嗓子不適?!?/br> 阿樹不解,“郎主為何要大聲呼喊?” 蕭融沉默的盯著桌角,說出來的每個字音調都往下走:“因為屈云滅是個大傻蛋?!?/br> 阿樹:“…………” 他默了默,小聲道:“郎主,這話在心里想想就好,可千萬不要說出口啊?!?/br> 蕭融一秒恢復沒心沒肺的模樣,對阿樹揮了一下手,他端起茶盞,“怕什么,我又不會在他面前說?!?/br> 阿樹心說,這可不一定。 他家郎主平時很冷靜,但要是真的氣上頭了,他什么話都敢說、什么事都敢做,別看蕭融一口一個大傻蛋,阿樹看得出來,此時的他,還是很平靜的,甚至有些游刃有余了。 阿樹還想再說點什么,卻見喝完茶的蕭融,把茶盞放下,他說道:“這幾日我不會再去找他了,佛子一事太過重要,我必須擺出我的態度來?!?/br> 主要也是因為屈云滅給他機會了,要是屈云滅真的無比堅持,甚至為了這個要殺他,那蕭融也不可能傻傻的非要跟他對著干。 但既然他沒有,那就說明此事還有回轉的余地,蕭融自然要努力爭取。 阿樹聽蕭融說起過佛子,他似懂非懂的點點頭,然后看到蕭融抬起臉,對自己討好的笑了笑:“不過,我之前話趕話的,走得太匆忙了,有一事忘了告訴屈云滅,好阿樹,你替我走一趟吧?” 阿樹:“……”* 一個下午,加一個晚上,蕭融那里半點動靜都沒有,他把門一關,也不出來,死在里面別人都不知道。 屈云滅站在校場,手持長刀,狠狠的劈向前面的木樁。這樣的想法從心里劃過,他也不覺得有什么問題。 蕭融那身子骨,簡直無時無刻不在讓他納悶,他是怎么活到現在的,前些日子吐了血,第二日就生龍活虎,然而第三日,又開始病殃殃的,別說爬山了,就是多走幾步路,他都要歇一會兒。但…… 也是這樣的蕭融,在得知李修衡現身之后,一步一歇、大汗淋漓的走上雁門關,只為了尋他,與他說說話。 屈云滅在晨練的時候,最是心無旁騖,但今日滿腦子,都是蕭融蕭融蕭融。 一會兒是煩人的他,一會兒是可恨的他,一會兒又是天真的過了頭的他。 再次出刀,給木樁砍出一個巨大的豁口,卻沒砍斷,而且刀還嵌里面了,屈云滅正煩躁著,還聽到不遠處有sao亂聲。 好生氣,想殺個人冷靜一下。 不再顧忌自己的力氣,屈云滅用力一拽,就把刀拽了出來,而那木樁,也被他的天生強力給撅斷了。 轉過身來,那邊的聲音清晰了一點。 衛兵:“大王這時不見客,還有,你究竟是何人,該不會是偷跑進來的吧?” 衛兵問的理所當然,卻不知整個中原,只有他們鎮北王的王宮能被人偷溜進來?!?/br> 阿樹剛想解釋一下,那邊的屈云滅瞇眼瞧了他一會兒,突然,他神色舒展,眼縫張開,連這陰沉沉仿佛要下雨的天,都感覺可愛了幾分。 屈云滅唇角不著痕跡的勾了一下,然后,他又冷著臉,對那邊的衛兵揚了揚下巴。 衛兵接收到這個信號,愣了一下,趕緊去告知同僚。 還在盤問阿樹的衛兵聽了,也有點愣,但還是把阿樹放進去了?!?/br> 阿樹雖然長得高,可是他瘦,身上沒有二兩rou,加上平時是當仆從的,人也不是很自信,走在這滿是軍漢的校場當中,他連手都不知道該擺哪。 終于來到鎮北王面前,近距離的看著威武高大、鋒芒逼人的屈云滅,阿樹小心翼翼的咽了咽口水。 頂著想要逃跑的沖動,他對鎮北王行禮:“小人見過大王?!?/br> 屈云滅不咸不淡的嗯了一聲,然后問他:“是你家主人讓你來的嗎?” 阿樹趕緊點頭:“是,郎主讓我來,給大王帶句話?!?/br> 屈云滅撫著刀柄上的紋路,心想,文人就是事多,來認錯,居然還不親自來,讓個仆從代勞,不過,跟那些真正酸腐的文人比起來,蕭融還算是好性的,他也不必過多的為難他。 這樣想著,他點了頭:“你說吧?!?/br> 阿樹看他一眼,完全搞不懂為什么屈云滅和顏悅色了一些,他和郎主不是剛吵了一架嗎? 算了,不管了,先完成郎主的任務。 “大王,我家郎主說,他不懂占卜的事,請大王不要告知其他人,佛子不來,那就只能讓他先頂上了,大王雖揚言過要殺了新來的人,但也說過,這鎮北軍里,還是能有一個術士的,等佛子來了,他便自請退位,將其讓給佛子。對于這一點,大王應該不會反悔吧?!?/br> 屈云滅:“…………” 他猛地上前一步,看起來像是要吃小孩了:“這是你家郎主的原話?!” 阿樹嚇一跳,他瞪大雙眼,兩只手放在胸前,仿佛受到驚嚇的倉鼠,看著這樣的他,屈云滅滿臉都寫著憋屈二字,沉默片刻,他怒喝一聲:“滾!” 阿樹立刻松了口氣,飛速的滾了?!?/br> 在阿樹滾遠之后,屈云滅原地來回的走了幾步,每一步都怒氣沖沖,最后,他泄憤一般,把手里的長刀狠狠戳在校場的地上,揮開想要跟上來的衛兵,又不知道去哪了。 蕭融鐵了心要請佛子,屈云滅鐵了心要跟他作對。 說實話,那天蕭融的一番質問,已經讓屈云滅動搖了一些,可發現蕭融對這個佛子,居然是如此的志在必得,甚至暗暗的用自己來威脅他,他就出離憤怒了??尚?! 他蕭融是什么人物,一個有點本事的士人而已,能威脅得了他?! 此時,在屈云滅心里,佛子已經不算什么了,重要的是蕭融竟然想威脅他。 不對,佛子還是算什么的,因為蕭融就是為了這個禿驢,才威脅自己! 還沒見到佛子幾個腦袋幾只眼,屈云滅已經將這人視為了面目可憎之輩?!?/br> 蕭融晾著屈云滅,屈云滅也要晾著蕭融,接下來,蕭融在做什么,沒人知道,反正屈云滅,是差點把雁門郡翻了個底朝天。 他勢要將軍中的叛徒找出來,然后親手殺了泄憤。 瘋癲式搜索還是很管用的,一下子就篩出了兩個小將,其中一人在受刑之后,還承認了,那童謠就是他散播出去的。 但屈云滅看著他們招供的內容,總覺得還是有問題。 屈云滅會打仗,調兵遣將是超一流水平,治理水平么,等于沒有,不過,他還有一個別人沒有的才能。 就是直覺特別敏感,行兵當中,主將的敏銳度,能讓大軍減少許多的傷亡,上次被調虎離山,也是因為屈云滅直覺有問題,才突然折返。 如今他的直覺告訴他,這倆人還是小螞蟻,他的軍中,仍有叛徒沒有露出馬腳。 而且蕭融一開始也說了,背叛他的人,肯定是軍中位高權重者?!趺从窒肫鹚?。 直覺雖好,可它只能起提醒作用,具體怎么實施、怎么搜索,還是要看屈云滅自己。 然而接下來,他就卡在這一步上了。* 軍中因為要找叛徒,搞得人心惶惶,而真正的叛徒藏匿在其中,雖然也心虛,卻還是保持著原來的模樣。 但他心里知道,照這種不管不顧的查法,早晚有一天要查到自己頭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