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要轉身拍一下自己身上沾的灰，結果正好和在隊伍最后面，表情若有所思的姜覓雪對上視線。

    “看什么看??？！”蔡振英有些惱羞成怒，“你聽懂剛剛人家說什么了嗎？”

    姜覓雪的學歷他也有聽說，一個二本大學出來的，學的好像還是什么中文，怕是how are you和how old are you都聽不明白區別吧？

    這樣的人竟然還敢嘲笑他？

    其實壓根沒有嘲笑蔡振英的姜覓雪：“……”

    她目光上下打量蔡振英半晌，突然用極為流利的英文道：“你知道嗎？有些人越是掩飾，越是會顯得自己失敗?！?/br>
    嘲諷直接拉滿。

    蔡振英差點又當場跳起來。

    ……

    當然，當著孟際舟還有松韜的面，蔡振英再生氣，也不敢有什么動手的行為——雖然說即使真的動手，到底誰會挨打還不一定。

    最后大家收拾了一下心情，暫時先回了下榻的酒店。

    一來就吃了一口大大的閉門羹，即使從之前私家偵探的反饋中早就有所預料，但這個結果還是難免影響了大家的士氣。

    杜光的垂頭喪氣都不必再說了，暗光團隊里其他成員，包括蔡振英在內，情緒都顯得不佳。

    他們住的這座小城人煙稀少，想找家超市都要驅車半個小時，入夜之后除了幾家在開趴的屋子聽得見轟隆作響的音樂聲，以及徹夜營業的酒吧還在狂歡外，整座小城都被籠罩在寂靜之中，街上幾乎看不見一個行人。

    而出于安全的考慮，大家在米國一般也不會在晚上出行。

    杜光等人在吃完飯之后就秉承了這樣的習慣，老老實實待在房間里沒有出門。

    而姜覓雪則是在回到自己的房間以后，換了一身相對而言不容易引人注意的衣服之后，又從房間中走了出來。

    避開暗光科技團隊成員們的房間之后，她從樓梯通道下了樓。

    因為這是座小城，人口不多，地區也不是什么旅游熱門景點，他們住的這間酒店是這個城市唯二的兩家酒店之一——在小城另一個方向，還有一座收費和居住環境都比這間酒店低得多的旅館，大概是和國內青旅一個級別的那種。

    而即使這已經是這座小城最高檔的酒店，但房間數量和面積也遠遠沒有辦法跟那些國際化的大酒店相媲美。

    不過好消息是，這家酒店是麻雀雖小五臟俱全，該有的一些基本設施，都還是到位的。

    姜覓雪下到二樓，按著手機里收到的消息，找到對應的房間，刷了門卡走進去。

    映入眼簾的是一個比普通酒店房間要大兩倍左右的房間，入門左手位置有一個開放式的廚房，房間里沒有擺放床，而是放著一張長桌，天花板上還有個投影機，可以放映東西。

    這是酒店為了團隊入住準備的會議室，又因為會來這里團建的公司團隊很少，又順便拓展了開家庭party的業務——不過在更早先的時候，這個房間就被孟氏給訂了。

    姜覓雪進入房間時，會議室里另外兩個人已經到了：

    孟際舟和刑警松韜。

    他們兩人也都換了一身衣服，見到姜覓雪進來，孟際舟還往旁邊的空位置上放了杯水，十分體貼地補充：“燒開以后放涼的?！?/br>
    沒有西方人直接從水龍頭里接的那種自來水味兒。

    姜覓雪：“……謝謝了?！?/br>
    等姜覓雪坐下之后，孟際舟才開口道：“那么，現在，我們人就到齊了?！?/br>
    ——暗光科技團隊包括杜光在內的七個人，都不在這個會議室之中。

    他看向姜覓雪和松韜：“今天我們已經見到了江璃，兩位有看出來什么嗎？”

    松韜的眉頭皺起又松開，他伸手向兜里摸去，但很快意識到這里是室內，不能吸煙，于是手又收了回來，放在桌上，下意識地來回摩挲。

    而后他才抬頭看向姜覓雪道：“我認為姜小姐之前的判斷是對的?！?/br>
    “江琳的死亡，和江家人恐怕有著分不開的關系——至少他們參與了隱瞞的過程?！?/br>
    “只是今天看暗光科技那幾位的反應，似乎看不出來有誰很不一樣?！?/br>
    總體的情緒都是憤怒、失望、急切等等，即便個體的具體反應有所不同，比如蔡振英看上去就特別暴躁，但結合之前短暫接觸中透露出來的他的性格，這好像也談不上可疑。

    畢竟如果當年偷走硬盤的人不是江琳，那有權限接觸到這種機密的，也只有可能是初始團隊的其他人。

    ——如果是這樣的話，這個人應該會幫江家人一起遮掩才對。

    松韜嘆了口氣：“可惜那位‘殺’了江琳的罪犯已經不知所蹤了，我們沒辦法找到本人，詢問到底是怎么回事?！?/br>
    “畢竟就算是自愿作的偽證，他肯定也是知道一些什么的?！?/br>
    ——在先前孟際舟告訴暗光科技眾人的關于江琳的消息中，他其實隱瞞了一些關鍵內容。

    在米國這邊私家偵探確實曾經在江家人這邊打探過，只得知了江琳的死訊，至于別的，江家人一如今天，一句都不愿意透露。

    甚至私家偵探還找到江琳的母親，左葉君，這位老太太已經到了退休的年齡，平時生活規律，早晨時開車出門去周圍集市買菜閑逛，中午前回家做飯，下午會在家里做家務打掃衛生，偶爾會出門，用極為蹩腳的英語和對門的白人鄰居閑聊兩句。

    看得出來老太太的性格比較隨和，然而在私家偵探剛剛拿出江琳的照片時，她就猛地變了臉色，語氣嚴厲地質問：“你問這個干什么？！”

    然后她菜也不買了，剛遞給賣面包攤主的鈔票也沒要回來，直接轉身就往車上走。

    見老太太情緒如此的不穩定，私家偵探也沒敢追，只能目送對方開車離去。

    但私家偵探在江家人這邊碰了壁，孟氏在米國的人脈卻在另一處有了新的收獲——

    有人曾經在米國的官方網站上查閱過大量的案件判決內容，其中有一件，是一起搶劫襲擊殺人案。

    兇手是一名白人流浪漢，在半夜時先后襲擊了兩名女性，而在搶劫了第二位華人女性身上的財物之后，他又起了歹念，但在那名華人女性激烈的反抗之下，他猛烈地擊打了對方的頭部，又刺傷了對方的脖子，致使這名女性傷重身亡。

    而這名華人女性的名字，叫做lin jiang。

    案件中未披露過這名女性的護照號碼一類的個人信息，只是注明了她的年齡，曾經在亞利桑那州某大學任職等等內容——恰好和江琳的身份對得上號。

    以孟氏的神通廣大，甚至在鎖定了這起案件后，還想方設法拿到了當時對犯人審訊的錄像：大體是兩名警察在詢問那名流浪漢，是否搶劫了兩名女性并殺害了其中一人等等。

    讓一個外行人來看，似乎沒什么問題，就是審訊的正常流程。

    但當這段錄像拿到姜覓雪面前的時候，她很快就看出了不對勁。

    “那兩個警察有誘供的傾向?！苯捬┑?。

    理論上在對嫌疑人進行訊問時，不應該使用引導性很強的問題，比如“你是不是看見了她以后，覺得她身上的錢很多，所以就實施了搶劫”之類的話。

    當然，在以往多年全球各國的實際辦案中，這一條很難被徹底地貫徹下去——但也不該像錄像里這兩個警察一樣，基本上每一句都帶有鮮明的立場性。

    這就差把“我在誘供”幾個字寫臉上了?。?！

    ——孟際舟也是在看了錄像之后，覺得有一些不對勁，才沒急著立刻把消息告知杜光，而是先找了姜覓雪和松韜兩人。

    而隨著錄像繼續播放下去，姜覓雪的眉頭也越皺越深：“不對?！?/br>
    她突然暫停錄像，將其倒放大概一分鐘。

    錄像重新開始播放，視頻里流浪漢正垂著腦袋交代：“是的，那天我喝了很多酒，在街上看見了那個黃皮膚的女人，她穿著白色的衣服，似乎和誰吵了架……”

    姜覓雪再次按下暫停。

    “這個流浪漢不對勁，”她道，“他在撒謊?！?/br>
    【作者有話說】

    感謝大家的耐心等待，本來想再多寫一點的，但實在是沒時間了orz

    修改后的版本比之前多了大概三百字，算是送給大家的（鞠躬）明天我會恢復正常更新！

    第71章 71

    ◎這攝像頭可真攝像頭◎

    畫面定格在流浪漢坐在桌子后面, 雙手不安地放在桌下絞動的樣子。

    審訊室的攝像頭像素一般，并不能很好地反映出流浪漢的臉部細節，但看他大致的表情還是沒有問題的。

    孟際舟皺眉：“他的動作看上去是很緊張, 但是這似乎并不能完全說明在撒謊？”

    緊張也完全有可能是知道自己殺人, 后知后覺害怕——不管他害怕的是自己犯的事還是單純地怕被判重刑。

    姜覓雪放大了畫面，讓流浪漢的上半身在屏幕中顯得更清楚一點。

    “如果單說緊張的話，確實絕大多數進審訊室的嫌疑人都會表現出這種情緒?！鄙踔聊承┬睦硭刭|不是很強的證人，一進去都會腎上腺素狂飆，緊張得好像ta才是那個犯了罪的。

    “但是這個流浪漢, ”姜覓雪頓了頓, “雖然這個畫面拍得很不清楚, 但正好這一幀有拍到他抬了一點頭露出面部的畫面——他的眼睛一直在往左上角瞥, 并且這個下意識的動作還帶動了他頭頸部的活動?！?/br>
    “這不是一個回憶當時場景, 老老實實交代口供的動作，反而很像是在背書?！?/br>
    “而且判決上說他在同一個晚上不同地點搶劫了兩名女性, ”姜覓雪道，“暫且不說他為什么只對其中一位起了歹念這個問題，單看他在回答這兩次作案的細節問題時的表現——”

    她又將錄像倒回到更前面一點, 米國警方詢問流浪漢對第一名女性作案的細節的部分。

    這次那位流浪漢有些結結巴巴地道：“嗯, 我應該是在布蘭登路看見的她……我喝得醉醺醺的，身上又沒錢了……”

    “看起來是比較好對付的那種家伙……”

    “嗯, 對，她身上拎的都是大牌子貨，看著就很有錢的樣子?！?/br>
    ——相比起來，他回答殺害江琳的細節時, 顯得有些過分流利了。

    “雖然這兩份回答里都有不少的細節, 但是很明顯, 流浪漢在回答時兩邊的側重點并不相同?！?/br>
    對女性，他確確實實是在關注人家的錢。

    但對江琳而言，他的關注點好像就不止這么一些了……

    “而且在一般人對事件進行回憶敘述的過程中，有補充是很常見的事情，但是在江琳的那一部分中，他說得有點太順暢了?！?/br>
    姜覓雪下結論道：“他的敘述太詳細流暢，不像是真正在回憶，而是在背一個早就寫好的故事?！?/br>
    “并且結合那兩個警察的問法，與其說他們是在誘供，倒不如說，他們是在對這個流浪漢進行相應的提示?！?/br>
    “——江琳的死，沒有這么簡單?！?/br>
    也正是姜覓雪的這句話，下定了孟際舟先瞞著暗光科技其他人的決心，并且還請來了警方介入。

    警方這邊的專家和松韜也都看過這段訊問的錄像，他們對姜覓雪提出的大多數觀點都表示了一定程度的贊同，包括米國警方提問中帶有的誘導傾向，還有流浪漢對于兩段犯罪經歷交代時的不同狀態。

    只是對于姜覓雪這個結論，警方出于謹慎考慮，并不能給出完全同意的意見。

    但不管怎么說，這中間很可能有貓膩，是真的。

    而私家偵探后面也企圖按照案卷判決的監獄去尋找這位流浪漢，但等到了地方以后他再詢問警方，卻得到對方在判決下達后不久就被轉去了其他監獄——具體是哪兒，這里的獄警也不是很清楚。

    于是才有了這么一趟來米國的旅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