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實說，對于“明星”這個身份，她還是沒有完全地習慣，所以聽到杜光這樣提起自己的時候，姜覓雪難得地感到了一點不好意思，不過更多的體驗還是新奇。

    她伸出手回握住杜光的手，上下搖了搖：“客氣了，您才是年少有為?！?/br>
    ——提到暗光科技的傳奇歷史，那么必然繞不開杜光這個人。

    姜覓雪昨天查信息的時候，也順便看過杜光的個人履歷：米國常青藤博士畢業，主攻方向為計算機科學，畢業回國后創立暗光科技，不僅是暗光的最大股東，同時也是暗光科技旗下項目的主要研發人之一。

    聽見姜覓雪的夸贊，杜光臉上浮現一絲苦笑：“什么年少有為，那都是陳年舊賬了?！?/br>
    雖然說憑借之前的項目收入，以及投資人的注資，暗光科技這幾年還能運行下去，但是公司在走下坡路是沒有辦法否認的事實，而科技公司更是一個燒錢的無底洞，現在還能運轉，是因為有人肯愿意燒錢，等哪天投資人們覺得看不到希望時……

    只能說，希望自己上街能要到兩碗飯吧。

    禮貌問候完以后，杜光又快步走出辦公室，沒有一分鐘時間又從外面回來，手里還多了一個包裝精美的禮盒：“這是light vr第五代，一個月前才剛剛完成最后測試，還沒有大規模投產?！?/br>
    “你能被老孟帶過來，那么肯定是他的朋友——這個就當做我送你的見面禮吧?！?/br>
    本來是應邀來“幫忙”，結果什么也沒做，就先反收了一波禮的姜覓雪：“？”

    她抿了抿唇，先接下了禮盒。

    “謝謝，”姜覓雪道，“不過在這之前，我們還是先談談您的問題吧?！?/br>
    杜光的表情迷茫了一瞬，他將目光投向孟際舟：不是？你來真的？

    孟際舟攤了攤手，對于杜光的疑問并沒有給出回答。

    杜光：“……好吧，我承認我是在兩年前患上了抑郁癥——也許是因為這個，才耽擱了暗光的項目進度——但這兩年我也已經換過無數個心理醫生了，實話實說，和他們的談話對我來說沒有一點作用?！?/br>
    “姜小姐，我并不是很清楚老孟為什么要把你請過來——雖然說我相信他也有他的理由——但老實講，我并不認為你在專業程度上能夠勝過那些畢業于世界名校心理系、受過專業訓練，資歷都相當可觀的心理咨詢師?！?/br>
    “你們的好意我心領了，至于剩下的，怕還是請回吧?！?/br>
    姜覓雪道：“我確實不是什么心理醫生。論起和人談話，讓人舒緩心靈，感到療愈什么的，我不可能比得過在這方面受過專業訓練的咨詢師?！?/br>
    她突然笑了一下：“但是我在撬開別人的嘴方面，其實有那么一點特殊的心得?！?/br>
    姜覓雪長得很美，尤其是那一雙桃花眼，即使不笑時也像是隱隱含著笑意的，按理說，有著這樣一張臉的人，在真正笑起來時，也該是讓人覺得含情脈脈，溫柔小意的。

    但不知道為什么，看見姜覓雪這么笑的時候，杜光不由自主地有種打寒顫的沖動。

    就好像他壓根沒在人面前穿底褲一樣。

    姜覓雪道：“杜總，你其實并沒有什么抑郁癥吧？”

    【作者有話說】

    抱歉，今天去做了一個小手術，本來以為下午就能搞定的，結果一直拖到了晚上tat

    第35章 35

    ◎會咬人的狗不叫定理◎

    姜覓雪說出這句話后, 杜光放在身體兩側的手下意識攥握了一下。

    他笑了一下：“姜小姐為什么會這么說？我的抑郁癥可是有醫院開的證明的?！?/br>
    姜覓雪道：“如果你真的認為自己的問題是抑郁癥造成的，現在應該做的是站起來大罵我是不是有病?！?/br>
    而不是還企圖找補和證明。

    杜光驀地沉默下去。

    姜覓雪問：“那么，現在我們可以好好談談了嗎？”

    ……

    杜光的辦公室內是極簡裝修風格, 具體有多簡, 大概就是翻遍他整間辦公室和里面的休息室都沒能找出第二把可用的椅子的程度。

    最后還是他又滿頭大汗地出去，找旁邊辦公室借了一把椅子搬進來，才有了姜覓雪可坐的位置。

    孟際舟沒有留在辦公室里，找了個作為股東要視察一下公司情況的理由便出去了。

    等門把手咔噠一關，整個空間里就剩下杜光和姜覓雪兩個人。

    姜覓雪坐在杜光的對面, 面色平靜地注視他的臉。

    ——其實和每一個心理醫生談話的時候, 大家基本都是這么個一對一注目禮的獨處模式, 但不知道為什么, 在姜覓雪面前, 杜光感到了一種詭異的、如芒在背的感覺。

    這種感覺著實微妙，如果硬要形容的話, 大概就是，和心理醫生談話的時候，能感覺到對面是想要讓他主動敞開心扉。

    而和姜覓雪這樣對坐, 他覺得如果自己不敞開心扉的話, 對方應該會主動找工具，把他的心扉給直接撬開。

    姜覓雪問：“杜總有什么主動想說的嗎？”

    杜光：“……”

    這種奇怪的感覺更強烈了啊喂！

    他沉默了片刻后才道：“實話說, 我也不知道能和姜小姐說什么?！?/br>
    “我也不明白你為什么會質疑我的抑郁癥，我前面說的都是實話——老孟是我在米國留學的時候就認識的朋友，暗光科技的創立也離不開他給的資金支持，有他在, 我也不可能撒謊?！?/br>
    說著杜光還有去翻找抽屜的動作：“我的診斷證明也可以給你看——”

    姜覓雪制止了杜光的動作：“抱歉杜總, 可能是我剛剛表達的方式不太合適?！?/br>
    “我關注的重點其實并不在你是否患有抑郁癥上——那是專業的醫學領域, 我并沒有資格代替專業的醫生為你做出診斷?！?/br>
    “我真正想關注的，是事件的本身?！?/br>
    杜光表情有點迷惑，并不明白姜覓雪說的話到底是什么意思。

    姜覓雪手指輕敲桌面道：“如果你不知道從何說起的話，那不如就來聊聊暗光科技吧——你是怎么創立它的？”

    “能年紀輕輕就創下這么一份產業，杜總的人生也應當說得上是傳奇了?！?/br>
    杜光臉上露出苦笑：“姜小姐這話對我來說實在是謬贊了?！?/br>
    不過姜覓雪的提醒也的確是一個啟發話題的引子，提到暗光科技，杜光臉上之前那種拘謹的神色都掃去不少：“說起來暗光科技的創立也沒有外界傳得那么神乎其神，只是當時我剛博士畢業準備回國，身邊又恰巧有那么幾個志同道合的朋友，對于信息技術、人工智能這一塊兒都挺感興趣的?！?/br>
    “恰好我又認識老孟這么一個有錢朋友，他愿意提供資金和管理方面的支持，所以我們這么一個草臺班子，在當時也竟然這么拉拉雜雜地搭起來了?！?/br>
    “說實話，當時大家都很年輕，也都才從象牙塔里出來不久，也沒有什么管理企業的經驗，有的只是一股沖勁和改變世界上的熱情——當時vr眼鏡才剛剛被推出，相關技術都握在米國人的手里?！?/br>
    “我們覺得不服氣，想著為什么米國有而我們華國不能有，幾個人湊在一起埋頭干了快一年，竟然真的拿出來了很像樣的成果?！?/br>
    “light vr正式投產的那天，不夸張地說，我們大家都哭了——哦，老孟那個除了拍戲以外任何時候都情緒鎮定、感情不外顯的家伙除外?！?/br>
    “而vr眼鏡的項目成功以后，我們也沒有滿足于此——當時機器學習的技術已經取得了突破性的進展，人工智能成為國內外計算機科學界的新熱詞?！?/br>
    “還是做light vr時的那股拼勁，我們決定轉戰ai這個方向。 ”

    “不過在ai領域，我們當時可以算是徹頭徹尾的新手，大家一起通宵啃書和相關的外文資料，一趟趟地往國外跑去參加相關的學術峰會，一遍遍地試驗、調試我們的模型?！?/br>
    “老孟不懂技術這塊，但他也用孟家的影響力，幫我們拿到了國內幾家大型醫療方面機構的數據，讓我們更快地訓練出了模型。也是這樣，我們才能把轉方向的第一仗給打得那么漂亮?！?/br>
    “兩年時間，暗光的兩個項目都大獲成功。當時的我們有多意氣風發，應該不用我多說，也是在接二連三成功的背景下，我們才許下了要研發出真正的無人駕駛汽車的豪言壯語?！?/br>
    “但可能也是當時我們太年少輕狂了吧……”

    杜光的臉上浮現出苦笑：“現在的情況你應該也在新聞上看過了?！?/br>
    “三年前我們說要推出的新系統遲遲沒有能落地，外界質疑不斷，除了老孟這邊以外，別的投資者都或多或少地表示過在考慮撤回或者減少投資的意思?！?/br>
    姜覓雪點點頭：“了解?！?/br>
    她的表情和最開始向杜光提問的時候一樣平靜，并不像一般心理醫生聽到這里時總會露出的同情一類的神色，也沒有那句杜光已經聽得有點煩了的“哦，我很抱歉”。

    這樣并沒有流露出太多共情的反應，反而讓杜光感到了一點放松。

    “按照正常流程，這個時候我應該說一些安慰你的話，寬撫一下你的情緒?！?/br>
    姜覓雪手往后面收了一點，身體卻往前傾了一些：“不過我覺得杜總你應該不需要這個?！?/br>
    “那么我就開門見山地說一下我的想法吧?！?/br>
    她道：“杜總，剛剛聽了你的奮斗故事，我覺得的確是十分地感動。也真誠地希望你們能擺脫現在的困境?！?/br>
    畢竟科技樹的事，點亮了不只是企業自己能賺，對于整個國家的作用都是巨大的。

    “但是你的故事后半段，好像少了很重要的一環?！?/br>
    杜光一愣。

    姜覓雪展示出了手機上，剛剛搜索出的暗光科技相關的熱點新聞，其中有一條正好是前幾天的cto在微博大號罵罵咧咧的內容。

    “——關于和你志同道合的那群伙伴的內容?！?/br>
    “你們之間，到底發生了什么？”

    ……

    姜覓雪從杜光的辦公室里出來，正好碰見一個梳著背頭，造型精致的男人站在不遠處，正不滿道：“怎么，杜光現在的老板架子越來越大了，我想見他一面都不行了？！”

    “我好歹也是暗光的元老之一！”

    旁邊一個小助理正在對他解釋：“蔡總，杜總他現在正在見客人……”

    蔡振英臉上冷笑：“什么規格的客人，我這個cto都沒資格見一面了？”

    “才五年時間就這個樣子……也難怪暗光已經在走下坡路了??！”

    他這樣毫不留情，就差指名道姓說是杜光問題的話語讓助理表情一陣難堪。

    孟際舟本來在附近的茶水間等候，聽到聲音走出來，正要開口，姜覓雪就先開口道：“孟老師，你聽過會咬人的狗不叫定理嗎？”

    孟際舟：“？什么？”

    姜覓雪：“我剛剛命名的?！?/br>
    “意思是越是沒有底氣的人，啊不，狗狗，才越愛虛張聲勢地進行一些沒有意義地狂吠?！?/br>
    蔡振英鼻子都氣歪了：“你罵誰？！”

    姜覓雪：“哦，現在我又發現了一個愛對號入座定理?！?/br>
    蔡振英：“保安呢？！這個女的上哪兒來的？怎么進我們公司的？！”

    孟際舟淡淡道：“我請來的?！?/br>
    這時蔡振英才終于注意到剛剛姜覓雪說的“孟老師”究竟是哪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