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往副駕駛的位置上繞去，一邊搓了搓臉，語氣憤憤不平：“邪了門了！”

    “我怎么會相信姜覓雪的狗嘴里能吐出象牙來！”

    姜覓雪的聲音幽幽從后排傳了過來：“我聽得到?！?/br>
    吳懷：“……”

    柏景煥剛剛喝了一頓悶酒，加上這幾天各種加班拍攝，人已經倒在保姆車的最后一排睡了過去。

    而姜覓雪的聲音又在車空間內響起：“按你們說，你和柏景煥認識搭檔多年，而且看起來你對柏景煥的家人也很熟悉?！?/br>
    “平心而論，你覺得他們長得像嗎？”

    司機盡職地開著車，并不參與到他們的對話中來。

    徒留吳懷咋舌幾秒。

    老實說，柏景煥和柏國熊夫婦確實長得不像。

    作為大學時期就被相中出道，這么多年人氣一直不錯的藝人，柏景煥的長相自然是相當帥氣。再加上他眉眼間自帶的一點正氣和陽光，演起正面人物來簡直是得心應手，不然也不會被柳明亮相中作為男主了。

    而相比起來，柏國熊和薛婕都只是十分普通人的長相，加上人到中年紛紛發福，扔到大街上只會一秒被人海淹沒，比路人甲還路人甲。

    甚至吳懷也見過柏一彬——當初柏國熊夫婦看柏景煥混得不錯，便想讓柏一彬也進娛樂圈。

    不過柏一彬的相貌條件也實在一般，哪怕男藝人對顏值的要求沒那么高，化個妝上鏡頭也勉強能看，但和柏景煥比，也確實不在一條起跑線上。

    只是爸媽長得一般孩子長得好看的例子也不少，親兄弟樣子不像，也不是一件不可能的事??！

    吳懷很快就辯解道：“說不定是阿煥正好把他父母的優點都遺傳到了呢！”

    “而且他也不是一點都不像他爸媽的??！有一些小動作和小習慣，他和他爸一樣的??！”

    姜覓雪指出道：“一個人的性格、習慣，是受環境和遺傳等多因素影響的，長期共同生活，有相似的小習慣，是正?，F象，不僅僅局限于血緣親人之間?！?/br>
    “而且你不覺得，他父母的偏心也很奇怪嗎？”

    吳懷再次一滯。

    “撇開柏景煥的父母是一對正常的父母這種可能性不談，”姜覓雪道，“即使他們是鐵了心的要選擇更小的那個孩子，他們說的話也不太對勁?！?/br>
    “提到哥哥、弟弟之類的字眼時語速略微加快，說話時肢體語言過度豐富，使用‘我’這一類自我代入話語的頻率過低，從心理學上來說，這都是在說謊的表現?！?/br>
    “而且還有一點?！?/br>
    “——他們強調血緣親情的次數太多了?！?/br>
    吳懷臉上的表情開始趨于空白。

    他眼神有點發直，仿佛經歷了過多的知識洗禮。

    不是，剛剛和柏國熊夫婦談判的時候他全程也在，怎么姜覓雪說的東西，他一個都沒有注意到？

    吳懷又忍不住從前排往后面伸腦袋看了一眼，只見姜覓雪正坐在座椅上，身形板正，表情冷靜且平靜，面對吳懷的目光，她還歪了歪頭，回視過來。

    仿佛在問：你有什么事嗎？

    吳懷登時像上課開小差被抓包一樣，他尷尬地呵呵一笑：“您繼續?！?/br>
    姜覓雪才繼續說道：“本來親人之間有血脈親情是很正常的事。在人的意識里，應該更屬于默認的范疇當中?！?/br>
    “舉個例子吧，你小時候管你媽要零花錢的時候，會刻意喊上一句血濃于水嗎？”

    吳懷回憶了一下自己小時候打滾撒潑跟自己親媽耍渾的樣子，臉色可疑地紅了一下。

    “而如果你媽不同意，你要跟她鬧騰，喊一句你是她兒子也就差不多了吧？會翻來覆去地大喊血緣親情，說你媽不管親兒子嗎？”

    “一般情況下，小孩子都只會說：我不管，我就要?！?/br>
    吳懷：“……”

    可惡，姜覓雪是不是真的會讀心？？

    “所以以此推類，當父母向兒女提出無理要求時，會一句話接著一句，每個句子都在指責對方不管血緣親情嗎？”

    “更何況他們說的甚至都不是‘你不孝’這樣的字眼，而是更加生硬的‘血濃于水’?！?/br>
    吳懷沉默了下去。

    “而人的習慣就是，越是沒有，越是要抓住?！?/br>
    “如果是不在意的東西，是不會被提到嘴邊的——因為那甚至進入不了他們的意識范圍?！?/br>
    十分鐘后車子停在酒店的停車場，姜覓雪下了車，道了謝之后就先刷卡上了電梯。

    吳懷目送姜覓雪背影遠去片刻，整個人還陷在她剛剛的話里有點回不過神來。

    冷不丁一回頭，卻發現柏景煥不知道什么時候已經睜開了眼睛。

    “嚇我一跳！”吳懷猛拍胸口。

    他又打量柏景煥神色片刻：“剛剛姜覓雪的話，你都聽到了？”

    “我的祖宗爺爺，你該不會是真的信她說的話了吧？”

    柏景煥嗓子有點發啞，由倒著的姿勢坐了起來：“反正信一信，也沒有什么損失?！?/br>
    他握了握拳頭：“等明天拍攝結束，我先回一趟家?！?/br>
    ……

    第二天的廣告拍攝繼續進行，姜覓雪秉持她的守時習慣，提早了十分鐘左右到達攝影棚，而柏景煥是卡著點來的，從他的精神面貌來看，昨晚他睡得并不太好，不過他的專業能力擺在那里，總的來說也并不耽擱進度。

    今天柏國熊夫婦也沒有再來搗亂，整個拍攝順利結束。

    收工以后明力運動的負責人想要組織大家一起吃個飯，但柏景煥這邊卻表示自己這邊之前已經訂好了晚上離開的機票，實在沒辦法來參加。

    姜覓雪倒是不著急，和工作人員們一起吃了飯，然后才搭了當晚的航班回h市。

    在飛機上時莊巧才悄悄問姜覓雪：“覓雪姐，我記得柏老師的航班時間和我們差不多吧，他怎么不跟大家一起吃飯？”

    “可能他還有別的事情要做吧?！苯捬╇S口回答道。

    ……

    飛機抵達h市已經是深夜，姜覓雪直接回了酒店睡覺，第二天早上再去《緝兇》的片場。

    到了片場以后她才知道，柏景煥又多請了半天假，一直到下午時，才看見他又急匆匆地趕回片場。

    之后的拍攝一如往常進行，姜覓雪在劇組待滿了兩周，將自己的內景戲份完成了個七七八八，只剩外景和一些零星的鏡頭要補。

    她也不著急立刻就要離組，而每天除了補一兩個之前有瑕疵的鏡頭以外，姜覓雪有空的時候就會觀摩其他演員拍戲，向老演員們請教，在這種實地學習下，她能感覺到自己的演技有緩慢的進步。

    不過因為楊瑜這個角色和她的契合度本來就很高，在《緝兇》的鏡頭之中，這種進步還不怎么明顯。

    第二周到末尾時姜覓雪又飛回a市錄制了第五期《令人心動的你》，這一期節目中新嘉賓賈銳思已經和其他人熟悉起來，沒有嗅到搞事氣息的節目組也再次大膽起來，又為嘉賓們策劃了一次集體出游活動，結尾時還讓男嘉賓們分別為女嘉賓們準備了約會驚喜，并讓觀察員們猜測他們發出邀請的對象。

    錄完節目姜覓雪又乘航班去了h市。

    她住的酒店是《緝兇》組這邊統一訂的，因為行程不緊張，姜覓雪也是先回的下榻酒店。

    這個點劇組應該還在小樓那邊進行拍攝，姜覓雪從大堂進酒店的時候，正好碰見一個快遞小哥等在樓下，正在給誰打電話：“您好，我這里有一份您的文件……”

    姜覓雪乘電梯上樓，她先洗澡換了身衣服，再下樓準備在周圍散散步時，那個快遞小哥已經不見了。

    然后等她散完步回來，就碰見吳懷在酒店外面。

    他手里還掐著一根煙，人蹲在馬路旁邊，眉頭緊皺，拿起煙深吸一口又深深吐出，看起來相當憂愁。

    姜覓雪手里還拎著剛剛在路邊買的小籠包，往回走的腳步微微頓住。

    而吳懷在看清姜覓雪的身影以后，整個人唰地一下站了起來。

    “姜姐??！”

    他激動得連手里的煙都給丟掉了，哭喪著一張臉朝姜覓雪沖過去。

    吳懷手里捏著一紙薄薄的文件，臉上神情欲哭無淚：“出大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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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卡??！”柳明亮又舉起了他標志性的大喇叭，“柏景煥你怎么回事?。?！”

    ——他連喊角色名的習慣都氣得拋掉了，改成直呼柏景煥的名字。

    “你剛剛那個動作！怎么回事??！八十歲老頭都比你利索?。?！”

    就他那個大嗓門和不客氣的勁兒，一般演員心理脆弱的，被罵哭都有可能。

    “抱歉，”柏景煥卻只是回答道，“再來一遍吧，柳導?！?/br>
    他雙眼無神：“我這次一定能過?！?/br>
    柳明亮：“……”

    這次輪到柳導感到擔心了。

    “喂，”他悄悄問已經完成自己今天白天的戲份，搬了個小馬扎坐在他旁邊的姜覓雪，“我剛剛是不是罵得太狠了？”

    姜覓雪還沒來得及回答，另一邊的助理就先點點頭：“何止啊，柳導，我看柏哥都快被你罵哭了?！?/br>
    柳明亮：“？”

    場記又上去打了一次板。

    大概五秒以后，柳明亮就又喊了卡。

    那頭柏景煥又像機器人一樣重復一遍“抱歉再來一遍吧柳導”，柳明亮終于忍無可忍地舉起了大喇叭：“停停停停??！我看你說抱歉這段話都比剛剛演的時候要流暢??！”

    “這樣，小柏，”他竭力控制自己的語氣溫柔了一點，“你先去旁邊休息休息，喝口水什么的，等狀態恢復過來了，我們再拍接下來的戲份?！?/br>
    柏景煥又機械地應了一聲好，然后同手同腳地走到了旁邊位置。

    他拿起水杯想喝水，旁邊跟著他的吳懷立刻哎呀一聲：“祖宗你杯蓋都沒擰開！”

    柳明亮看著吳懷手忙腳亂幫柏景煥擰杯子的畫面，默了一下，直接轉頭問姜覓雪：“小柏這狀態不對啊?！?/br>
    “上個星期他從s省那邊回來以后就不太對勁，”他開門見山道，“你知道是怎么回事嗎？”

    之前那一個星期他沒說出來，是因為柏景煥的狀態還勉強過得去，作為演員長時間高強度的拍戲，總會有狀態不那么好的時候，所以柳明亮也不想去管是怎么回事、窺探演員的隱私，覺得隨著時間，應該就能慢慢恢復過來。

    但快一個星期過去，怎么這人的狀態還變得更差了啊喂！

    昨天晚上就在酒店外面碰到過吳懷的姜覓雪：“……算是知道億點點吧?！?/br>
    “不過具體情況，我不太方便說，”她歉意道，“您可能問他本人或者他的經紀人更合適?！?/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