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么，就得拿出能夠讓天平改變傾斜的砝碼。

    而姜覓雪恰好有一枚。

    從柳明亮那里離開以后，姜覓雪拿出手機，先把經紀人項菲的號碼從黑名單中放了出來，然后是微信的黑名單——

    昨天《令人心動的你》結尾那一句【真有人出來錘向景已婚了】的彈幕出來以后，姜覓雪就把項菲還有一些她不想理，但多半會來找自己的人給率先拉進黑名單了。

    效果很好，現在一天多過去了，聯系上自己問向景那回事的都還沒有幾個人。

    剛把項菲從微信黑名單放出來下一秒，姜覓雪的手機鈴聲便瘋狂震動起來——正是項菲打過來的。

    姜覓雪剛剛把電話接起來，便聽見那邊瘋狂輸出：“姜覓雪，你翅膀真的硬了是吧，竟然還敢拉黑我電話？！”

    “向景那邊是怎么回事，你是不是有什么渠道，我跟你說，敢隱瞞公司，你——”

    姜覓雪打斷項菲：“項菲姐，聽說之前有幾個試鏡的機會，公司都給我推了？”

    項菲怒罵的話語戛然而止：“……你怎么知道的？！”

    不過很快項菲便回過神，語氣從驚慌變回理直氣壯：“是有幾個，但是這些本子的質量都不太好，接了也只是浪費你的時間，所以公司這邊就幫你給推掉了，也省得你再出面?！?/br>
    姜覓雪道：“哦？所以這種‘質量不好’‘浪費時間’的本子，也包括柳明亮導演作品的試鏡機會？”

    項菲終于沉默下來，估計是知道自己實在糊弄不過去了，便色厲內荏地道：“是不是又怎么樣？”

    “姜覓雪，我警告你，你現在的合約還在公司，那你就要遵循我們對你的安排！”

    “就算柳導給你發了邀請又怎樣，你也不想想，就你那個演技，能通過人家的試鏡嗎？”

    姜覓雪坐在酒店房間的沙發上，人又朝里面靠了靠，力圖找一個更舒適的姿勢。

    她言簡意賅地回答：“我通過了?！?/br>
    電話那頭項菲還沒反應過來，兀自罵罵咧咧：“你通過什么你通過……呃？”

    她的聲音空白了兩秒鐘，隨即不可置信地道：“你說你通過柳導的試鏡了？！”

    “不是，”項菲頓了好幾秒鐘，語氣里都帶上了點荒唐的好笑，“今天不是愚人節吧？姜覓雪，你和我開什么國際玩笑呢？”

    姜覓雪問：“要我把合同拍個照給你看看嗎？”

    項菲終于沉默下來。

    她匆匆忙忙地說了句“你等等”，隨即就掛斷了電話。

    估計是去打聽了消息，半個小時后項菲的電話又打了回來：“你真的拿到楊瑜那個角色了？！”

    姜覓雪道：“我以為剛剛這段時間里，你應該把能打聽的都打聽清楚了?！?/br>
    項菲：“……”

    她其實還有很多想要問姜覓雪的東西，比如對方到底是怎么通過柳明亮的試鏡的——要不是柳明亮剛正不阿、作風清正的名聲屹立多年不倒，項菲幾乎都要懷疑姜覓雪是不是用了什么不光彩的手段，才拿到了這個角色。

    但剛剛姜覓雪話里面的嘲諷實在明顯，以往都是項菲罵姜覓雪，現在情況反過來，她反而有些拉不下臉再開口了。

    正當這時，項菲的手機又叮咚一聲響，她點開一看，發現是姜覓雪給她發個很小的錄音文件。

    項菲：“？”

    電話還通著呢，有什么非得發微信的？

    然而姜覓雪已經開口道：“打開看看？”

    項菲抿著唇，十分不情愿，但還是不知覺地按照姜覓雪的指示，點開了那份錄音文件。

    錄音的時間很短，只有五秒，也就夠人說一句話。

    而周清岸清越的聲音恰恰從里面響起——

    【覓雪，我知道你心里面對我是有怨恨的……】

    悠悠的余音到此戛然而止。

    只有很簡單的一句話，但項菲已經忍不住失聲問：“你怎么拿到——？！”

    那邊項菲已經接近失態，而姜覓雪的聲音依然四平八穩：“送項菲姐的一個小禮物?！?/br>
    她聲音里甚至還帶著點輕快的意思：“不知道你滿不滿意？”

    “先聲明，這不是威脅——”姜覓雪道，“畢竟，我覺得相比你會被這段錄音威脅到，‘你需要這段錄音’的說法，可能會更加貼切?！?/br>
    項菲握住手機的手猛然收緊，隔著電話，姜覓雪都能聽到那聲輕微、但不容忽視的咯吱聲音。

    說來也奇怪，其實姜覓雪的話里并沒有很直接地挑明什么，但項菲就是奇異地聽懂了她的意思。

    不是像尋常人會理解的那樣，比如項菲會堅決站在公司那邊，把對姜覓雪的雪藏行動貫徹到底——畢竟公司在乎的只是藝人的賺錢能力，要打壓姜覓雪，只是在和周清岸的二選一中傾向了后者而已。

    而事實上，在這場比較中，項菲并沒有完全地和公司，又或者說周清岸的經紀人，站在一起——誰讓她在業界的地位、拿到手里的提成靠的是姜覓雪和手上其他藝人呢？

    只是項菲的這些小心思從未惹眼地拿出來過，然而姜覓雪卻像是有最犀利的眼光，精準地尋找到了存在于對方內心深處、最狹小的某道縫隙，而后，用言語將其撬開。

    項菲的聲音染上一絲干澀：“你怎么……”

    但話說出口，她又意識到，這似乎又是一句沒有必要的問話。

    所以項菲轉而問：“你要什么？”

    姜覓雪語氣仍然冷靜：“我不要什么。只是想爭取作為一個藝人，正常的、能自己做主的選擇和接作品的權利?！?/br>
    ——這就是她的砝碼。

    早先那段周清岸一直猶疑試探、也沒有得出個具體結論的錄音，姜覓雪其實并沒有打算拿出去威脅他——因為它有更合適的用途。

    項菲道了一聲“行”：“你現在在h市？”

    h市是著名的影視城，《緝兇》也有部分場景是在這邊拍攝，項菲這么問，顯然是已經正經打聽過試鏡的情況了。

    她說：“你回a市以后來公司一趟，我們見一面?！?/br>
    項菲抹了把臉，又深吸一口氣：“給我兩天時間，公司這邊反對的聲音我會幫你搞定，《緝兇》是很好的項目，你既然能拿下，簽約不會有問題?！?/br>
    “另外《令人心動的你》，公司本來已經談好，下一期開始由公司里另外一個女藝人頂替你上——不過現在向景的事情出來，這件事可能又有變化了。我會替你爭取到相應的權益的?！?/br>
    項菲其實還是想知道姜覓雪說中向景是怎么回事，當剛剛那一番對峙后，她心中對姜覓雪的警戒和敬畏已經驟然拉至歷史最高，以至于項菲不敢再輕言什么。

    說來也奇怪，人就是這樣欺軟怕硬的動物，先前姜覓雪對她和和氣氣、唯唯諾諾，項菲完全不將這人放在心上，現在對方露出不客氣的獠牙，她反而開始懂得為姜覓雪打算了。

    姜覓雪說了一聲好和謝謝，兩人又簡單說了幾句，隨后便結束了通話。

    ……

    回a市的機票訂在兩天之后，現在試鏡的事情已經搞定了，姜覓雪也不著急要立刻回去。

    趁著這兩天空閑，她好好地在h市里逛了逛——h市是一座文化古城，除了新城區外，隨處可見千百年前的歷史古韻。

    姜覓雪選了個離得近、游客也不那么多的周邊鎮子玩了一天，中間逛到一家手工燒制瓷器的店鋪，還順便定了一件貨，約好一周之后來取。

    玩舒服了，她才收拾東西回a市，去了公司一趟，跟項菲見了面。

    有之前那通電話的鋪墊，見面的事情推進得很順利，姜覓雪帶回去的《緝兇》的進組合同喝杯水的功夫就簽好字蓋了章，順便項菲還告訴姜覓雪了一條最新消息。

    經過連夜的開會討論和策劃，《令人心動的你》節目組決定下期直播仍然正常如期舉行，不僅要搞，而且還要搞個大的——

    他們搞了個特別企劃的密室逃脫結合劇本殺游戲，戀愛嘉賓和觀察員們兩地同步互動的那種，同時網友們也可以在線觀看，以此來挽救口碑和吸引觀眾。

    節目組連這次特別企劃主題的游戲名字都定好了，從劇情設計到場景搭建全部都是原創，切合熱點，緊貼時事，叫《消失的他》。

    姜覓雪：“……”

    看得出來，節目組這邊的精神狀態已經有點癲狂了。

    因為這次特別企劃不同往常，所以錄制的地點并不在之前的演播廳里，節目組直接租用了一座廢棄廠房，經過一周的改造搭建成為密室逃脫的初始情景，觀察員和素人嘉賓們不會直接碰面，兩邊也會分成a、b組拍攝。

    而姜覓雪到觀察員準備的那一邊廠房入口時，直播還沒有開始，節目組總導演正坐在監視器后面，手里拿著一沓厚厚的素人嘉賓候選資料，眉頭緊鎖，似乎分外糾結憂愁。

    ——向景退出錄制這事兒實在突然，加上有他的前車之鑒，節目組在找新嘉賓的過程中更是謹慎萬分，偏偏時間上又很緊急。

    現在王旭昇拿著手里這一堆備選資料，只覺得這個候選人濃眉大眼，看著就不安于室，那個面試者說大一的時候就談過戀愛，怕不是不守男德。

    一直到他抬頭看見姜覓雪到場，表情瞬間眉開眼笑：“覓雪！你來啦！”

    王導騰地從椅子上跳了起來，手里這一疊資料一轉眼就塞進了姜覓雪手中：“快快快！幫我看看，這些候選人里面還有沒有誰是結了婚的！”

    第10章 10

    ◎已知小明步行前往湖心公園……◎

    其實到現在為止，節目組的這些人，包括王旭昇在內，也不知道姜覓雪那天是怎么看出來向景不對勁的。

    但這么幾天過去了，找姜覓雪打聽的人數不勝數，也沒有一個人能挖出來點什么——姜覓雪當初倒是說了幾點地方，但絕大部分人壓根就不信這是真實理由。

    不過這種情況下，再企圖追根究底就不太禮貌了。

    王旭昇也沒有非要得到一個肯定的答案，反正現在姜覓雪在他眼里已經成了接近神的存在，管她是怎么得出來的，反正現在要選新的素人嘉賓，這些資料不讓姜覓雪過眼一遍，他就覺得不安心。

    姜覓雪：“……”

    她粗略掃了一眼手上的簡歷——別說，打頭第一張的男士照片還挺帥——而后有些無奈道：“王導，我又不是神仙，一份簡歷就能把人全部看穿?！?/br>
    之前還跟姜覓雪掰扯“一榮俱榮，一損俱損”的王導此刻一臉正氣：“瞧你這話說的，小姜，做人不要太妄自菲??！”

    “你這眼光，我還能信不過嗎？”他又趕緊道，“你就看一看——咱們這個節目可經不起再一個已婚海王的折騰了！”

    姜覓雪：“……有沒有一種可能，已婚還打算上戀綜，從統計學上來說，就是極小概率事件？”

    “尤其在向景翻車以后，”她點了點這一沓資料，“有膽子再來挑戰極限的人應該不多了?！?/br>
    聽見她這句話后，王導才像是得了吉祥物點頭一樣放下心來：“那就好那就好?！?/br>
    “——再說，”姜覓雪道，“要出什么事也不一定是有嘉賓已婚裝單身嘛?！?/br>
    她笑瞇瞇地道：“畢竟，這個世界上的意外可是和謊言一樣多?！闭l又知道下一個到來的是什么呢？

    然后留下王導在原地一臉驚駭欲絕的表情，轉身往觀察員準備間去了。

    王導：“？？！”

    什么意思？??！

    ……

    很快直播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