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只要按下謝譚幽一人就好，可如今，帝師帶著先帝想法而來，若全城知，他是要遵從先帝，還是要按照自己心中所想而來呢。

    似乎，無論哪條路，都會被人戳脊梁骨。

    想到此處，云崇咬了咬牙，剛才緩和下的面容在看到謝譚幽時蕩然無存，心頭那點想起燕恒時的柔軟也散去，這簡直就是在逼他。

    生為帝王，還要過如此窩囊的日子，簡直可恨！

    燕恒不去戰場是嗎，那他便讓他在夢中與燕家軍團聚！

    走出干清宮，云崇冷聲道：“去將云啟給朕叫來?！?/br>
    身后高公公忙應聲離去。

    *

    這幾日注定不是太平日子，長街定十分熱鬧，日日有討論不完的事。

    謝譚幽與燕恒溫凜三人一同出了皇宮，到宮門口時，剛好碰見帝師。

    謝譚幽抬眼看去，正好對上帝師目光。

    遙遙相望，二人皆是一怔，隨后同時輕扯唇角。

    看著帝師馬車遠去，謝譚幽道：“我今日沒料到帝師會前來?！?/br>
    “誰說不是呢?！睖貏C回：“我一直以為，這件事，就帝師最不可能同意，誰知，他今日來，竟是勸云崇的，甚至還搬出了先帝?！?/br>
    “先帝?！敝x譚幽聲音忽而低下：“表哥，先帝真的那般好嗎？我看帝師提起先帝，眉眼之中都是傲氣?！?/br>
    好到會夸大臣子女，甚至扶持為官，而想法還那般遠大，要天下一統，百姓永遠安寧。

    這般想法，她只聽外祖父說過，聽外祖父形容的戰場，白骨成山，千畝農田荒廢無人耕。

    所以，外祖父想要這天下再無戰爭，百姓永遠安寧，不在漂泊。

    而那位先帝呢，當真也是這般想法？如果是，那當年的漓國該是什么樣啊，朝臣統一，聽著就很讓人振奮。

    燕恒緩聲開口：“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志向和信徒，不論好與否，都始終有人奉他為神?！?/br>
    “……”

    溫凜道：“就像幽幽你?！?/br>
    “我？”

    “嗯?！睖貏C笑：“諸人阻你前路，而我和燕恒便是為你開路之人?！?/br>
    “燕恒呢，他奉你為神，信你就如信自己?！?/br>
    “……”

    滿天繁星下，謝譚幽眼睫微顫，想開口卻只覺口干，默了會，她才道：“若此戰秦國公輸了，你會去戰場嗎？”

    她看的是燕恒，有上一世的記憶，她知道燕恒會去，可還是想問一問，是否會有不一樣。

    燕恒五官輪廓分明，硬朗又冰冷，有風吹來，他伸手接過黑風遞來的披風，很自然的為謝譚幽披上又系好，也不想隱瞞什么，他如實道：“會?！?/br>
    “許是在四月中旬?！?/br>
    四月中旬。

    那時，應當戰報傳來……

    原來，燕恒已經算好了。

    “那你怎么還說那樣的話？”

    燕恒道：“我出征不是為他?！?/br>
    “……”

    秦國公帶領燕家軍上戰場，敗了，亡的都是燕家軍，所以，燕恒此去，是為了燕家軍。

    謝譚幽頷首。

    燕恒道：“府外已經恢復如常，我讓黑風送你回去，我有事，晚點再回去?！?/br>
    “好?！?/br>
    *

    炊煙記，二樓雅間。

    燕恒與溫凜二人先后進去，雅間內只點了一盞燈，有些暗。

    溫凜蹙眉瞧著那窗邊的人，“你發什么瘋？弄這么暗作甚?！?/br>
    若不是眼睛好點，他會認為那一身白衣在窗邊的是鬼，不是人。

    那人卻有氣無力道：“你們二人現在倒是裝也不裝了，去哪都是同進同出?！?/br>
    “他是我meimei夫君，我是他大舅哥，在一起不是很正常？”

    “我倒是慘了，見面都要藏著掖著，就連今日這種時刻我都要告假不去上朝?！?/br>
    “蕭然，你怎么回事？”溫凜眉頭皺的越發緊，“大男人看什么星星，不是有話說？趕緊過來，阿恒不能在外留太晚?！?/br>
    燕恒：“？”

    感受到燕恒看過來的目光，溫凜笑道：“幽幽一個人會有點孤單?！?/br>
    “……”

    暗夜之中，燕恒笑出聲：“日后，我倒是不用急你們纏著我喝酒了?！?/br>
    “??？又要走了？”蕭然趕忙站起身，坐到燕恒身側，不滿道：“阿恒，你也太不夠意思了?！?/br>
    “談正事?！毖嗪懵曇裘黠@淡了些。

    蕭然嘴巴一閉，盯著燕恒看，燕恒也是看過來，相識十三年，即便屋中再暗，對方眼神還是能看明白。

    “今日你不在，我幫你看了?！毖嗪愕溃骸八刹涣耸??！?/br>
    “你我相交十年，因此我答應你，給他一次機會?！毖嗪闶种篙p輕敲響茶杯，眸色已然冷徹到底，“此次，若他真的動了那般心思，我不會再容他?！?/br>
    蕭然喉頭發梗：“阿恒，此事……”

    燕恒打斷他：“曾經，你讓我一劍取下他人頭，為我父王報仇，我沒有應，不因其他，只因那時的漓國不能無國君?！?/br>
    “后來，你又讓我殺他，晚了一步，母妃被困，我不得不俯身，如今，你尋我，放他一馬，因你我十年交情，我應了，只此一次機會?！?/br>
    蕭然抿唇不語。

    “他改不了的?！毖嗪闵ひ粲臎鰵埲蹋骸爸淮艘淮螜C會，若他動了，我便不留他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