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銘話完，周興武恍然點頭：“敢情那鬼孽乃是陸幫主殺的，實不相瞞，來暄水城之前，我等三人也去了趟元合劍派，卻發現事情已晚，只看到了滿地尸體?！?/br>
    不等周興武再說更多，陸銘忽地沉聲道：“周大人，您給我個準話。我這一陣真感覺有些不太對勁了?！?/br>
    “我在暄水城活了十六年，一次都沒碰到過這類的邪門之事……但最近這撞鬼的頻率也太高了，就好像鬼孽這玩意兒一下子變多了，行事也變得夸張囂張了……之前哪里聽說過鬼孽動輒滅人滿門之事？”

    陸銘的問題讓周興武三人又沉默了下來。

    陸銘卻仿佛想要追根問底一般。

    他又指了指頭頂的天。

    此際月光流轉，天色還算不錯。

    “且我總覺得，這天啊，好像有點兒壓抑和不對……就是一種武人的直覺吧?！?/br>
    這般說完，陸銘對周興武拱了拱手：“在下也知周大人身份極高，但據我觀之，周大人確實是個好人，也心系百姓。若是有什么不對勁的，還請周大人給我個準話，我身為暄水城的黑幫頭子，我知道的多，準備的就多，也許某個準備，就能多救一些人，杜絕一些悲劇的發生呢？”

    而這周興武似乎是個好人。

    豪爽，善良，感性，有君子之風。

    而君子，可欺之以方。

    陸銘也確實覺得，這世道好像有些不對勁，奈何他也不清楚到底是哪里出了問題。

    此刻逮住周興武這么個身份高地位高的君子，陸銘要是不套他點話，過了這村可就沒這店了。

    許久后，周興武張了張嘴，想說，卻又不知道該從何說起……

    小阿果的聲音卻忽地響起：“是周國的龍氣出了問題?！?/br>
    眾人齊齊看向小阿果，曲力面無表情，周興武似乎想說什么，但他張了張嘴，卻又閉緊了嘴巴。

    陸銘立刻追問。

    “什么龍氣？”

    便聽小阿果正色道：“龍氣，即是天子氣。天子身上凝聚的萬民氣運，也可以叫國運！”

    陸銘一瞇眼看向周興武，便看到周興武重重一嘆，沉沉點頭。

    小阿果繼續道：“昌帝于三十年前開始修仙逐長生，而修仙者修的是靈氣。靈氣純粹飄渺龍氣渾濁沉厚，兩者性質截然相反，且相沖相克?！?/br>
    “按理說兩者完全無法共存于一體，所以自古以來，天子就沒有修仙這么一說?！?/br>
    “但昌帝打破了這一限制……他可能是唯一一位踏上了修仙路途的皇帝了?！?/br>
    陸銘恍惚點頭，隱約間想到了在亂風寨中看到的一切。

    小阿果話鋒忽地一轉：“這對昌帝而言是一件好事，但對周國乃至周國所有百姓來講，都是一件壞事?！?/br>
    “我不知道昌帝是怎么中和靈氣與龍氣的，但從現在的表現上看，昌帝體內的龍氣似乎是出了問題，變得越來越弱了?！?/br>
    而龍氣，又等同于國運。

    天子龍氣弱，則國運弱，國運弱則民不聊生，國內鬼孽叢生！

    “而龍氣衰退也是遵從一定的原理的……從邊疆開始逐漸向國內腹地蔓延，這也是為什么同林省內鬼孽頻出的原因?！?/br>
    小阿果解釋完，便不再做聲了。

    在場眾人也全部寂靜無言……許久后陸銘方才再道：“也就是說，現在這情況還算好的，等到再過一陣，鬼孽出現的頻率還會更高，對么？”

    小阿果想了想，點頭道：“是的?！?/br>
    龍氣的衰退并非一蹴而就，且相關反應也需要一定的時間誕生發展。

    此際龍氣衰退還算剛剛開始，等到再過一陣國運龍氣徹底不再護佑同林省，那才是真正的神鬼亂舞。

    念及于此，陸銘深深吸氣，慢慢瞇眼，看向周興武笑瞇瞇的道：“那咱這老皇帝可是有些隨心所欲了?！?/br>
    龍氣自萬民而生，理論上講乃是屬于萬民的東西，結果落到你周知昌手上你就這么禍禍……

    周興武卻沉默著，一句話也不說。

    但從剛剛他對毛天生說的那句“對不起”，便能看出他的心思了。

    直到陸銘再問道。

    “沒人管管他么？”

    周興武搖頭：“誰能管？”

    陸銘一聳肩：“是啊，皇帝啊，誰能管誰敢管？”

    復而再問道：“這是病根，病根不治，你殺僵尸殺鬼孽又有什么用呢？你們來這同林省又有多大意義？”

    周興武三人便都說不出話來。

    是的，他們知道的更多，更是清楚病在何處。

    奈何這病，只能治標，無法治本，你三皇子身份再高實力再強，強的過老皇帝么？

    沉默許久后，陸銘忽地再開口。

    “如此，某便不送三位大人了?！?/br>
    ……

    周興武三人離開了，帶著毛小武和毛天生的尸體。

    陸銘轉頭看了眼石寒山，沉聲道：“今天之事，莫與任何人說?！?/br>
    石寒山連連點頭。

    他又不傻，龍氣這事兒，說出去也沒用，反而容易引來禍事。

    這本就不是區區三相幫能干涉的問題。

    陸銘微微搖頭，大步走回自己的宅院。

    身在院中，陸銘卻忽地駐足，想了想，他邁開腿漫步來到下人房區域，卻并非是要找誰，只是心中有些不平靜，想著散散心。

    陡然聽到房門開啟，卻是一身粉衣的端木晴帶著那雷佳從房間中走出，一路去往了茅房。

    雷佳……

    看著雷佳，陸銘隱隱看到了雷佳眼中的呆滯無神。

    于她來講，那夜元合劍派之事，便是一輩子也無法磨平的創傷。

    念至此，陸銘再次搖頭，快步返回自己的院中。

    立于庭院，陸銘站立良久。

    直到他恍惚中拔出長劍，元合引雷劍劍光炸裂。

    那原本端莊大氣的元合引雷劍卻忽地變了節奏，一股難以言喻的兇煞與烈性噴薄而出。

    且聽“轟隆”一聲。

    隱隱有紫黑色的邪雷從劍光處閃過，劍光噴涌之間炸碎了地面一大片石板。

    收劍，閉眼，感悟，體會。

    陸銘亦心知，自己已經領悟了元合引雷劍的殺招。

    專屬于自己的殺招！

    邪雷引！

    ……

    收劍。

    很快，陸銘便輕笑一聲。

    “這個世界啊，原來是這樣的……”

    他忽有所感，如龍場悟道。

    之前整理，陸銘還感慨自己這個穿越客太過倒霉，被周替宇那龜孫兒給盯上了。

    但經歷了今夜這一遭，陸銘忽地覺得，自己似乎也不算倒霉。

    因為這個世界里，倒霉的人，太多了。

    那毛天生倒不倒霉？

    那柳三娘倒不倒霉？

    那被毛天生吃了的無辜人，倒不倒霉？

    其實說白了，無非也就是大環境不一樣，世界觀也不一樣。

    經過周興武和小阿果的那一番話，陸銘也算是看出來了。

    這個世界，很簡單。

    也有一種簡單到了極致的公平。

    這個公平就叫做：強者為所欲為，弱者被動挨打！

    誰強，誰有理！

    無論是元合劍派之事，還是這毛天生之事，還是那老皇帝修仙之事，還是之前發生在暄水城中的事情，所遵循的無非就是這么一個簡單到直白的邏輯。

    這周國的天，忙著修仙覓長生呢，哪有功夫來給你們泥腿子主持公道？

    于是，上梁不正下梁歪。

    于是，弱小就成了原罪！

    念及于此，陸銘忽地攥緊了手中長劍。

    “所以歸根結底啊，還得是實力?！?/br>
    他忽然覺得，也許去那江湖上闖蕩一圈，也不是什么壞事。

    因為想要精進武道，陸銘還缺了最起碼、也是最簡單的一點——武道的基礎知識。

    六品氣血境只需要養氣血便足矣，時間能抹平一切難關。

    但五品凝竅境，四品養意境卻都有自己的原理與邏輯——這些本該是一些很基礎的東西，奈何陸銘確實接觸不到。

    只是聽說，武之一道并不鼓勵閉門造車，名聲鼎盛的強者無不是從尸山血海中殺出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