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練字那一陣，真是練怕了。

    李弗沒有說話，心想他有一陣看見張珠珠，手也是抖的。

    看見她，就要劈柴，手能不抖嗎。

    “怕也沒用，還是得去?！崩罡バΦ?。

    “你還笑我?！?/br>
    李弗搖頭，他只是想起來他們最初認識的那段時光，此后他們還有更長久的時光。

    第121章 那人有點眼熟

    宋老先生為了見李弗和張珠珠，把今天的客人都推辭了。

    宋令延在外頭候著，見他們來了，十分開心：“你回來的消息，李家都傳遍京城了?！?/br>
    李弗道：“跟他們有什么關系?！?/br>
    宋令延笑笑，又看張珠珠：“三姑娘，許久不見了?！?/br>
    張珠珠笑道：“是啊，你有沒有想我的鵝子們?！?/br>
    宋令延一下子回想起當年的狼狽來，但他也在西北歷練了一年多，說道：“無妨，今非昔比了?！?/br>
    李弗道：“我們家的鵝子也今非昔比了?！?/br>
    宋令延道：“行了，你們倆少在這欺負我?！?/br>
    可憐他孤家寡人一個，連個幫手都沒有。

    宋老先生就站在廊下，他比起三年前，明顯更蒼老許多。

    兩人忙上前行禮，李弗擔憂道：“老師，您病了？”

    宋老先生搖頭：“沒有生病?！?/br>
    張珠珠也很擔心，宋令延道：“別提了，祖父昨日去宮中給陛下講學，本該講為君之道，太皇太后說，陛下年幼，要多講孝道?！?/br>
    這意圖簡直不要太明顯了。

    宋老先生道：“不講也罷，本來也坐不穩當?！?/br>
    太皇太后看似拿捏著小皇帝，還有首輔范秀支持，占了上風，但皇帝那幾個長成的兒子，不管在京城還是不在京城的，哪一個不是虎視眈眈。

    現在最大的老虎，恭王也馬上回京城來了，說句實話，恭王要爭，沒人爭得過他，他手里有真刀實槍啊，除非真的有人背地里使點鬼蜮伎倆得逞了。

    宋老先生雖然讀書治學，但他不是個迂腐的人。

    名分固然重要，但現在更重要的是趕緊結束京城的混亂局面，讓有能力的人上位，不然周家的江山都要斷送了，天下百姓更是不知道要經歷多少年的亂局。

    太平，永遠是最重要的。

    皇位上坐的的人，只要能夠維護這天下幾十年的太平，就足夠了。

    宋老先生看向張珠珠：“我看你長高了些?！?/br>
    “長了一大截呢，”張珠珠說道，“我看您瘦了很多，憂思傷身，您要保重身體?！?/br>
    宋老先生笑道：“你說的是，你的手藝老夫很是想念啊?！?/br>
    張珠珠正要說什么，外頭走進來一個端茶的婦人，鬢發已有些斑白了。

    她穿一身淺色衣服，看起來端莊溫柔，她笑道：“既然如此，那就讓三姑娘住在家中，正好與我作伴?！?/br>
    李弗道：“姑姑您回來了?！?/br>
    宋老先生有一子一女，這是他的女兒，李弗一直喊她姑姑。

    張珠珠也起身行禮，被婦人一把握住了手,說道，“別提了，你們那姑父去年總算是咽了氣，我就回宋家來了?！?/br>
    張珠珠聞到她身上有一股酒味。

    守寡的婦人還能喝酒，而且這位姑姑看著年紀也不小了。

    李弗想安慰她幾句，但想到這位姑姑性情豁達，并不是個沉溺傷心之事的人，便說道：“姑姑在張家，想必更加自在了?！?/br>
    宋章笑道：“正是如此，若能有三姑娘這樣的女孩兒作伴，那就更好了?！?/br>
    李弗思忖片刻，便說道：“若珠珠愿意，就勞煩姑姑照顧她了?！?/br>
    張珠珠看了李弗一眼，她沒想到李弗會答應。

    宋老先生這時：“你孤身一個女子來京城，到底是怕有人說閑話，留在宋家也好?！?/br>
    張珠珠聽聞此言，便明白了其中道理。

    京城不是張家村，她未婚自然是不好跟李弗在一起的，尤其是李弗這里不知多少雙眼睛盯著，到時候張珠珠也少不了被人說閑話。

    宋章道：“只怕同我這樣不規矩的人一起，閑話更多?！?/br>
    她年近五旬，已經是該做祖母的年紀了，卻在娘家住著，守寡還一身的酒氣，可見她是不守規矩的。

    張珠珠說道：“姑姑不能這么說，男人定下來的規矩，不叫規矩，那叫繩子，是用來把人捆住的，不綁繩子，可不是不守規矩?！?/br>
    宋章聽她這么說，頓時眉開眼笑。

    “正是，我喜歡你這話?！?/br>
    張珠珠露出甜甜的笑，她也喜歡灑脫的女子。

    宋章牽著張珠珠的手，道：“這孩子我領走了?！?/br>
    張珠珠朝李弗擺手，跟著出去了。

    李弗面露無奈：“示意她去吧?！?/br>
    宋老先生道：“我就知道，你姑姑跟這孩子，合得來?！?/br>
    宋章作為女子，無疑是離經叛道的，張珠珠又何嘗不是。

    李弗道：“您說的是，她們合得來?！?/br>
    但張珠珠的話也沒有錯，所謂“經”和“道”，也就是規矩，只是捆綁女人的繩子，遵守這些東西，必定等于忍受痛苦。

    李弗并不想要張珠珠受苦。

    他希望她永遠高興。

    宋章領著張珠珠穿過宋家的院子，宋家幾個女眷也往她們這里瞧，有個五六歲的小女孩兒還想往過來跑，但很快就被人抱走了。

    宋章說道：“我一把年紀了，守寡住在娘家，整日飲酒作樂，她們擔心我帶壞了家里的女孩子，不許她們跟我往來?！?/br>
    張珠珠道：“沒事，道不同不相為謀?！?/br>
    宋章頷首：“對，我從前也很苦悶，如今我想明白了?！?/br>
    她自己的親生女兒尚且不能理解她的苦悶，又遑論娘家人呢。

    兩人到了書房中，張珠珠地上散落著宣紙，她勉強認出寫的是行書。

    宋章隨意從上頭踩過去，讓張珠珠在她對面坐下：“寫幾個字給我瞧瞧，我聽父親說，他教你寫字時，沒少生氣?！?/br>
    張珠珠道：“我不善此道?！?/br>
    宋章道：“你隨意寫就是?！?/br>
    張珠珠拿起紙筆，順手寫起自己這幾天的見聞。

    宋章一看，果然也覺得血氣往頭頂涌，她道：“看來你那話不是謙虛?！?/br>
    張珠珠：“是呢?！?/br>
    宋章拿起紙筆，認真指點起她來。

    張珠珠也認真學起來。

    兩人本來是要留下吃午飯的，結果宋老先生不到中午就應詔入宮去了，倆人便準備回去。

    宋章說道：“我在外頭有個別院，你跟我去那邊住吧?！?/br>
    張珠珠：“那就打擾您了?！?/br>
    宋章笑笑，送他們出去。

    李弗問他們在做什么，張珠珠如實說了。

    李弗聞言：“那你賺了，宋姑姑一幅字，最貴的能賣上百金，你學了她的書法，應該可以長進的?！?/br>
    宋章是聞名京城的女書家，她雖然離經叛道，但書法卻很受人追捧。

    張珠珠震驚：“我看那書房里扔的滿地都是，我還踩過幾腳！”

    李弗看她這樣：“不妨事，醉酒之后寫的，踩上腳印才更是真跡?！?/br>
    張珠珠半晌無言。

    翌日李弗送她出門，張珠珠在門口瞧見了個青年，對李弗說：“那人有點眼熟?！?/br>
    第122章 沒試過，不知道

    李弗看了張珠珠一眼，便笑了出來。

    “只是眼熟？”

    張珠珠點頭，李弗將她擋在身后：“應該是不認識的人，走吧?！?/br>
    張珠珠還想從他身后探頭去看，李弗抬起手臂把她擋住，不想讓她看。

    兩人你來我往、旁若無人的嬉鬧起來。

    那眼熟的青年男人實在看不下去，大步走了過來。

    李弗見狀，笑盈盈的，沒有再攔著張珠珠，故意抬高聲音，說：“別鬧了，珠珠，那是周存，也算是你的舊友?！?/br>
    張珠珠一愣，扶著李弗的手臂，去看這青年。

    高大，壯實，還更黑了，打量了好一會兒，才認出這是周存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