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徐，你怎么來了？”方如辛的夫人李玉女士是一個慈祥的老太太，驚訝地看著大早上出現在家門口的丈夫的學生。

    徐衡滿臉笑容，“師母好，老師在嗎？”

    “進來吧?！敝袣馐愕穆曇魪睦锩鎮鱽?。

    方如辛今年已經六十有多，身體硬朗，頭發都才半白，他習慣每天早上起來練兩篇字。

    此刻，他剛剛擱下筆，吹了吹未干的墨汁，宣紙上的字龍飛鳳舞，頗具風骨，要是擱往常，徐衡肯定會好好夸贊一番，但現在他完全沒有那個心思。

    “說說吧，出什么事了？”方如辛瞥了一眼欲言又止的他。

    今天一大早，這個久未上門的學生突然打電話來說今日要登門拜訪，只怕是無事不登三寶殿。

    “老師，我今天來是想給你看個東西?！?/br>
    “哦？什么東西？要你這么不遠千里送過來？”方如辛來了興趣，“先說好，要是來給我送禮的，就不必了?！?/br>
    “當然不是?！?/br>
    “你先坐下，慢慢說?！?/br>
    “好?！毙旌庖姥宰?。

    李玉端上兩杯熱茶，“你們先聊著，我去買菜中午給你做你喜歡的松鼠桂魚?！?/br>
    當年讀書的時候，幾個學生經常上門來蹭飯，她記得丈夫這些學生的口味。

    “謝謝師母?！?/br>
    徐衡連忙道謝，李玉帶上門出去了。

    徐衡拉開一路捂得嚴嚴實實的包的拉鏈，拿出里面的東西，“老師，我想請您看看這個?！?/br>
    方如辛接過，看封面只是個平平無奇的草稿本，但他知道能讓徐衡這么重視的東西肯定不簡單，他翻開了第一頁。

    不過剛看幾眼，他就差點失手打翻guntang的茶水，他急忙把茶水端開，他被燙到不要緊，可不能把這個打濕了。

    “這是……”方如辛面部肌rou顫抖，不可置信。

    “沒錯?！毙旌恻c點頭，努力平復心情，“這就是黎曼假設證明全過程的手稿?！?/br>
    方如辛：“你確定？已經驗證過了嗎？”

    “還沒有完全確定，但從已經驗證過的一半來看，沒有錯處?！毙旌庾詈笏膫€字用了重音。

    “我好好看看?！狈饺缧撩嫔珖烂C的可怕，他拿出老花鏡，一字一句地看下去，手上動作也飛快地跟著計算。

    徐衡不作聲，不敢打擾老師。

    良久，方如辛摘下眼鏡，揉揉酸脹的眼睛，他畢竟年紀大了，長久地看東西會感到勞累。

    但他兩眼放光，亮得驚人，顯然心潮澎湃，“我目前還沒有發現問題，他的思路非常特殊?！?/br>
    這么多年以來，有許多人都挑戰過證明黎曼假設，設想過許多思路和方法，但都沒有成功地論證過，這份手稿上的思路跟前人的完全不一樣，即使證明不正確，也可以毫不客氣地說，這個作者是個絕頂的天才。

    “再給我幾天時間，我好好看看，驗證一下?！狈饺缧林肋@份手稿的意義非凡。

    “好的，老師，我就是這個意思?！毙旌膺B忙點頭，他的來意正是如此。

    方如辛沉吟一下，問他：“能告訴我這份手稿的作者是誰嗎？”

    手稿的筆跡明顯不是徐衡的，方如辛也沒有想過會是他的，雖然這個學生天資也算聰穎，但離這份手稿的距離，還差得遠。

    但這么重要的東西既然是由他送過來，那么這人肯定跟他也關系匪淺。

    徐衡猶豫一下，還是說了實情，“是齊方的學生?！?/br>
    “齊方？”驟然聽見這個名字，方如辛怔住，忽略了后三個字。

    齊方可以說是在他教育生涯里遇到過最有數學天分的學生，可以最終沒有選擇走上數學研究這條路，跑到什么中學去教書，白白浪費一身天賦。

    當然，他并不是說教書育人有什么不對，他也是老師，但他還是為李齊方感到可惜，他本來可以有更高的成就的。

    方如辛嘆一口氣，“齊方那孩子這些年一直以為我在生他的氣，覺得愧對我對他的教導，這么多年連門都不敢上了?！?/br>
    “他心里也一直想著您的，不然也不會讓我帶著這個來找你了?！边@種時候，徐衡還是為老李說好話的。

    “哼，想著我？”方如辛輕哼一聲，“想著我他怎么不自己來？”

    “他不是得給學生上課嗎？”

    “上課？”方如辛突然頓住，剛剛徐衡說齊方什么來著？

    “你剛剛說手稿的作者是齊方的什么人來著？”

    “是他的學生?！毙旌饪扌Σ坏?，他就說老師怎么那么淡定呢，敢情是根本就沒聽清楚。

    “學生？”方如辛愕然，“齊方不是在教高中嗎？什么時候去大學任教了嗎？”

    就算是大學，這也不可能吧？

    雖然他不知道手稿的作者是誰，但是從字里行間就能看出寫作者深厚的數學積淀，那種積淀沒有個幾十年的積累根本不可能有，怎么可能是一個年紀輕輕的學生？

    “沒有，齊方他，教的就是高中?！毙旌鈸u搖頭，否定了他老師心中的想法，說實話，若非他親眼所見，他也不會相信。

    “高中？高中！”方如辛神情失態，“怎么可能？”

    “不可能！”他喃喃自語。

    “是我親眼所見，說來這份手稿的誕生跟我還有點關系?！毙旌庖膊活櫵蠋煹男呐K是否能承受得住，把事情的本末一五一十地向他講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