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蘿搖頭。

    “健康的男孩大多被掮客帶出售賣，畢竟即便是修仙界，也有許多生不出兒子的人家，丑陋的或是天生帶病的，則會被處理掉。而女孩，只要不帶病便全都養起來，養到五六歲就能送去藝苑調|教，她們那么小，沒有人告訴過她們，人生還有另一種出路?！?/br>
    “她們變得庸俗、低賤，沒有尊嚴，隨意給幾個錢便會主動脫去衣衫，可這是誰的錯呢？是生下她們的倡伎的錯，還是她們自身的錯？”非花愈發激動，握緊了拳頭，“不夜城就是這樣一個表面光鮮亮麗，里頭卻藏污納垢的骯臟所在！這里的女人連牲畜都不如！”

    一滴淚水從她面頰滑落，她問女蘿：“阿蘿，你見過不夜河盡頭那些小小的鴿子房嗎？”

    女蘿點了點頭：“我曾經……在那里，親眼看見一個姑娘咽氣?！?/br>
    非花抹去眼淚，努力想笑，“我們管它叫鴿子房，因為其模樣看著像鴿舍，但里頭養得并不是鴿子，而是那些沒來得及出生，或是出生后沒來得及睜開眼睛便被處理掉的孩子……她們死時小小一團，沒人愿意花錢買棺槨，于是隨意往里頭一丟，你若是經過，興許還能聽見里頭傳來的微弱哭聲。不夜城的人，管這些鴿子房，叫嬰兒塔?！?/br>
    “這就是極樂不夜城，這里沒有女人的活路?！?/br>
    女蘿只覺心中壓抑痛苦到了極點，可她逼迫自己忍耐，用溫和而平靜的語氣跟非花說話：“嗯，我都知道，人間界亦有‘洗女’之說，蓋因他們認為初胎生女，必連育之女，得子必遲，遂以水溺之，若復生又為女，則以火焚之，令其魂知懼，不敢復來?！?/br>
    “生女嬰，愿養者十之一二，溺斃者已十之八|九?！?/br>
    這些曾經都是女蘿在書上讀到的冷冰冰的字，直到她親眼所見，才知道這看似輕描淡寫的描述背后，堆砌著多少令人痛徹心扉的血淚與罪孽。

    “我也不知道，未來究竟會怎樣，如若世上真的有神仙，為何能眼睜睜瞧著我們陷入這般苦難？還是說，天上的神仙，都是修仙界這些人？”

    女蘿也無法回答這個問題，她摸了摸非花的頭發：“所以我才會來到這里?！?/br>
    “非花，不要灰心喪氣，你這樣堅強、勇敢、聰明，你從來都不是孤身一人。我向你保證，哪怕玉石俱焚，也定要與你們共同掙脫枷鎖，迎接新的未來?！?/br>
    非花想哭又想笑，她含淚點頭：“嗯！”

    正說著，女蘿聽到熟悉的振翅聲，扭頭一瞧，是分|身螳螂，它先是站在窗戶那里，很有禮貌的動動觸角，似乎是在詢問自己可不可以進來。

    想起斐斐那樣怕蟲子，女蘿正要安撫非花，卻見非花眼疾手快抽出旁邊柜子上的一本書，二話不說、當機立斷朝分|身螳螂拍去！

    女蘿嚇了一跳，趕緊把她拉?。骸皼]事沒事，這是我的同伴，沒事的?！?/br>
    非花詫異不已，她慢慢把書收回來，看見那只碧綠的大螳螂很人性化地拍了拍胸脯，仿佛還松了口氣，然后飛到她面前，將懷中抱著的一張紙條落到她手中。

    非花疑惑地看向女蘿，女蘿不由得笑起來：“定是斐斐給的，快打開看看?！?/br>
    非花有點不安，她怕斐斐是寫紙條來跟自己絕交，別看她外表溫溫柔柔宛如大家閨秀，實則性格無比果決，她可不像女蘿跟飛霧，非花完完全全就是個身嬌體弱的凡人女子，但她卻能靈活為飛霧提供地上不夜城的消息，并且將斐斐保護的滴水不漏。

    但現在居然看張紙條都害怕。

    在女蘿鼓勵的目光中，非花深吸一口氣，做好心理準備，這才慢吞吞把紙條打開，上頭沒寫字，而是畫了四個很簡單的火柴棍小人，手拉著手圍成一個圈，其中一個小人顯然是斐斐自己，她的腦袋邊寫著三個字：對不起。

    非花今日不知哭了多少回，眼睛又開始泛酸：“明明是我不好……是我瞞她在先……”

    她握緊了紙條，貼近胸口，閉上眼睛，再度睜開時，那短暫的脆弱與迷茫已隨風而逝，黑白分明的眼眸變得愈發明亮、堅定：“阿蘿，你說，我也能修煉，是真的嗎？”

    女蘿摟住她的肩膀，讓非花可以放松依靠自己：“當然?！?/br>
    “可，這是為何？不是說沒有靈性之人不能修仙？尤其是女子，本身靈性便低下，否則我們也不會被留在地上不夜城?！?/br>
    女蘿歪了歪頭，很苦惱：“這個，怎么說呢，我也不知道答案，但我就是能感受到生息的存在，我覺得你一定也能感受得到?！?/br>
    非花似懂非懂，祝mama為了培養她，在她身上豪擲千金，但有一點是祝mama不會允許的，那就是讀書。

    琴棋書畫雖然樣樣精通，真正能夠學習到的知識卻少之又少，不僅是非花，任何一家女閭的頭牌都是如此，祝mama曾說過這樣一句話：女人不能讀太多書，讀書讀得多了，心氣兒就高了，一旦自視甚高，最終便只能落得個苦命下場。

    女蘿搖頭：“她胡說，女人就是要多讀書，不過我們讀的書，大多也都是男人寫的，所以不僅要讀，還要分得清什么有用，什么沒用?！?/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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