丘比無害的外表和通人情的口吻，讓維維安并未覺得它是什么邪惡的、蠱惑人心的惡魔，大概因為他從不信教。

    維維安同意了丘比留在他身邊，不只是對丘比這只神秘生物的好奇，還因為這是一個秘密——只有他能看見的秘密。

    這像是一種隱秘的報復，連維維安自己都沒有察覺出的報復。

    ——他也有了避開所有家人的小秘密。

    當然，維維安也肯定，他不會有向丘比許愿的那一天，說這話時，他信誓旦旦。

    此后丘比也不再提起奇跡與魔法，它像一只普通的寵物貓一樣陪伴在維維安的身邊。

    維維安也問過它為什么不去找其他需要奇跡的人，丘比卻說自己只召喚了他一人，因為他是特殊的。

    “特殊”的維維安很容易感動，他感動于丘比的陪伴，也感動于丘比給他帶來的奇跡。

    當意外來臨，他才明白丘比曾說過的一句話：這個世界上，沒有人一生都不會產生期待奇跡降臨的念頭。

    ……也許只是時間未到。

    -

    丘比彎了彎眼睛，期待地問：“維維安，你想好許什么愿望了嗎？”

    維維安剛剛下定了決心，現在卻又頓時茫然起來。

    他還不知道自己應該許什么愿。

    他想讓父親布魯斯活過來。

    又想，如果奇跡降臨，他想做的遠不止讓布魯斯復活。

    維維安面帶糾結：“丘比，讓我想一想……我、我得好好想想?！?/br>
    他像一個走投無路的亡命徒，唯一的謹慎竟然是思考如何讓自己的靈魂換取更值得的東西。

    維維安現在開始后悔自己曾經對蝙蝠俠的漠視了，他理所應當地接受著英雄的保護，卻從沒思考過英雄如何誕生。

    再次返回蝙蝠洞，這里僅剩阿福一人。

    阿卡姆的罪犯再次掀起暴動，這些罪犯好像都已經意識到那個能打擊他們的存在消失了，這種消失或許是徹底的。

    震驚、興奮、狂歡……

    一個沒有了蝙蝠俠的哥譚將要回歸應有的混亂與黑暗。

    維維安的腳步聲很輕，但阿福還是第一時間發現了他。

    一邊cao控著蝙蝠電腦，一邊問：“少爺，需要用餐嗎？”

    維維安搖頭：“不用，阿福，你現在的工作最重要?！?/br>
    屏幕上顯示著哥譚的全景衛星地圖，布滿猩紅色光點的中間夾雜著兩個綠色的光點。

    阿福向通訊頻道里迪克和達米安傳遞消息，他的工作就是負責后勤。

    維維安聽見兩道經過變音器改變的沙啞嗓音稱呼阿福為便士一，他想了想，問：“阿福，你也有自己的代號嗎？”

    阿福按下通訊，回頭看著他，“是的?！?/br>
    維維安半垂著眼，“你們都是英雄，包括去世的陶德……他曾經也是羅賓？”

    角落櫥窗里的一大一小的兩套制服讓維維安想起了早已死去的杰森·陶德。

    阿?；卮穑骸笆堑?，少爺?！?/br>
    他已經不想再對維維安有任何隱瞞了。

    維維安的聲音輕輕地：“所以……他不是因為意外去世的，他是因為超級英雄的身份死去的，就像dad一樣……”

    他想到布魯斯在杰森死后，曾有過很長一段時間的悲傷，某種猜測涌上他的心頭，“他是被誰殺死的嗎？”

    “是的，少爺?！卑⒏５哪樕喜豢勺砸值匾绯鲆唤z悲痛，杰森的死不止是布魯斯一人的痛苦，“小丑……小丑虐殺了他?！?/br>
    這個哥譚人人皆知的瘋子利用杰森的生母誘騙了他，在異國他鄉的某個骯臟倉庫里，小丑用一根撬棍敲碎了杰森所有的骨頭，讓他在絕望中無助地等待遲來的蝙蝠俠，最終只能死于爆炸的烈火中。

    這才是杰森死亡的真相。

    維維安沉默片刻，他啞著嗓子艱難地問：“那……dad，他是被誰殺死的？”

    阿福閉上眼，再難掩悲傷的淚水，他哽咽著，“達克賽德。老爺……他戰斗到了最后一刻，他帶來了勝利和希望?！?/br>
    維維安甚至沒有辦法通過他善于描繪幻想的大腦去想象這個場面。

    從未接觸過這一切的他，和每一個普通民眾沒有任何區別，他壓根不知道阿?？谥械倪_克賽德是誰。

    這些超出人類想象的至高存在本應和他沒有任何關聯，他只需在超級英雄們的保護下假裝世界很和平地活下去。

    然而這一切又與他密不可分，他生活在被保護的世界中。

    他是無知者，而他的父親和兄弟是犧牲者。

    眼淚一滴一滴地落在蝙蝠洞冰冷的地面上，維維安沙啞生澀的嗓音中帶著哭泣，“為什么……我、我不理解，為什么是你們……”

    他有些語無倫次：“所有人都猜測蝙蝠俠是草根英雄，他從貧民窟爬上來，所以才如此厭惡那些罪犯，所以才想改變哥譚?！?/br>
    “可是——為什么……不害怕嗎？即便親眼目睹了死亡也不害怕嗎？”

    布魯斯·韋恩擁有全世界人百分之九十以上的財富，他生來就擁有任性和揮霍的權利。

    父母的早逝也不該成為他的枷鎖，相反他得以在小小年紀就繼承了潑天的財富。

    所以，這樣一個生來站在頂端的人為什么會是蝙蝠俠？

    沒人敢相信，也沒人敢猜測。

    人們更愿意相信是一個被所有人踩在腳下的底層人穿上了蝙蝠俠的制服，而不愿意相信是一個花花闊佬是蝙蝠俠。